吉田村在空中跑出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直线的尽头，是一处在钢铁丛林之中的和式小屋。小屋之中，一老一少正跪坐在榻榻米上，有数位日本传统服饰的仆从在后方侍立。


    “圣雄，吉田村为什么会提到你的名字？”老人从茶几上已经黑屏的平板上移开目光，吉田村杀戮指挥车内众人的暴力似乎没给他带来任何影响的，他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能不能解决？”


    “祖父大人。”年轻人在老者面前低着头：“我也并不清楚。我觉醒能力前的诸多事宜，都已由家里处理干净。只是在几日之前，我受邀安倍家长男之邀参加了一次大学的聚会，聚会时能力失控，杀了十几个学生。可能是因此事来寻仇的。”


    老人对旁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立刻请罪告退，不多时便又捧着一部平板放在了老者面前。


    老者拿起平板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吉田村，吉田香的父亲。的确是来找你寻仇的。”


    “还是个福县人。看来和我们家的缘分不浅啊。”


    “祖父大人。”福田圣雄叩首：“我愿出面，劝服此人为福田家效力。如有不从，孙儿也愿将其斩于手下，以宣我武家威严。”


    “斩？你怎么斩？”老者放下了手中的平板：“这人两分钟就全灭了一个建制完整的武警部队。你那号称统合800万神灵的能力，现在能唤出谁了？天照大御神还是须佐男命？还是说你能使唤的动那位富士山神社里的大神主？”


    “祖父大人，事已至此，如果放任他来到此处，不管此事干系如何，福田家因我觉醒而产生的诸多收益，都要吐出去。各方敌手也必定会落井下石，联邦政府也必因此事对各家再行打压，武家存亡，在此一举。


    我去战他。不管是生是死，大义名分都在我手。孙儿能胜他固然是最好，落败也有也能挣出些回旋余地，即使是死了，孙儿身败名裂，却也能为我福田家除一大患。”


    “想的周全，去吧。”


    福田圣雄起身，一旁的侍从连忙拉开了帘门，福田圣雄伸手往虚空中一抓，一只猛禽便凭空出现。


    老者沉默地看着飞禽带着福田圣雄飞远，对一旁的下人接连嘱咐道。：“现在开始。立刻撇清福田家与此事件的关系。传令各脉马上安排一支血脉前往各国避难。立刻开始拆分福田家的财产，将资金投入世界联邦政府建立的那几条长线项目中。”


    “我要立刻看到圣雄和吉田村的战斗现场，马上去安排。”


    下人奉命一一前去处理，老者身后很快便仅剩两位服侍的仆从。


    “去，把我房间里的笔记本和书房里的武士刀带过来。”


    老者身边终于空无一人，老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灰暗的天空。


    “修士啊。”


    从府邸离开的福田圣雄，很快便在空中看到了吉田村。


    在他的眼中，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衣服破了百十个洞，身上还带着令人恶心的血污的凡夫，今日之前，福岛圣雄绝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和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


    “吉田桑。”福田圣雄远远的开口。：“还请留步。”


    吉田村看见了福田圣雄，终于停住了脚步，平平无奇地立在了半空中。只是从眼眶中流出的黑气，仿佛在一瞬间加大了许多。


    “关于你女儿的死我万分抱歉，我的能为不足，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能力。”福田圣雄的双手被猛禽高举着，其本人又低下了头颅，弯着腰在半空中显露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滑稽姿态：“若有什么是我能补偿的。请您一定开口。”


    吉田村看着眼前郑重道歉的福田圣雄，笑了。


    下一秒，原本还远在百米开外的吉田村便突到了福田圣雄的面前。


    福田圣雄瞳孔猛地一缩，抓住自己双臂的猛禽如烟雾般忽然消失。一头长相神似《千与千寻》中白龙的巨兽从虚空中显现，它张开血盆大口，如同一座山一般压向了吉田村。


    吉田村也不闪躲，任由白龙张开大口将自己一口吞下。


    福田圣雄在空中一边自由落体，一边紧盯着白龙。


    “虹龙是我们现在能支配的最强式神之一，足以媲美那位大神官的咒法。这人就算是能保命，也至少是个重伤....”


    还没等福田圣雄想明白下一步的战略，一道黑白变换的光炮轰破了虹龙，直朝着福田圣雄而来。


    “九童子！”


    一张骰筛突然间当空照下，罩住了福田圣雄后当空一摇，黑白光炮便碾了过来。


    黑白光炮碾压而过，去势不减，直接轰入了下方的一座办公楼。


    霎时间天崩地陷，嚎叫哭喊，警报大作。


    崩塌办公楼的不远处的大厦楼顶，刚刚被碾过的骰筛出现。骰筛揭开，福田胜雄喘着粗气趴在了楼顶的护栏上。


    福田圣雄心念电转：“怎么可能这么强？哪怕是那位大神主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破坏我的虹龙。是那些无法控制的魔影吗？


    也不对。魔影变心之后，应该就不会再为以生前的人际关系行事。此人确确实实是以自己本人的意志来杀我报仇的，这难道是一种远在我唤神能力之上的超能力吗？”


    吉田村的身形笔直的从空中坠下，将大厦楼顶的信号塔砸了个崩溃。


    拨开眼前的废墟，吉田村慢悠悠的直起身来。他的脸上似哭非笑。眼神中带着一股释然般的光彩。


    在大厦楼顶，狂风呼啸，吹得人几乎站不稳脚跟。信号塔已经支离破碎，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揉捏过，濒临崩溃的水泥板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一人站在这片狼藉之中，他的脚下是破碎的信号塔和残破的水泥板。他的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的水泥灰，仿佛刚刚从废墟中爬出来。他的头颅被人开了个洞，鲜血不断地从中涌出，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平静和满足，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愿望实现的模样。


    而在他的对面，站着另一个人。他的脚下是干净规整的瓷砖，周围是规划整齐的管道。他身着干净整洁的神官袍，脸色虽然惨白，却还有些镇定自若的气度。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和决意，仿佛在看着一个毫无价值的蝼蚁。


    风在两人之间呼啸着，似乎在助威。


    可两人的神情一人平静自若，仿佛正在注视自己此生最大的目标。一人咬牙切齿，仿佛看着毁灭自己美好未来的罪魁祸首。


    吉田村的眼中牵着自己衣角的女儿，为自己指路的女儿，默默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自己见到福田圣雄与其对质的一瞬间都消失了。


    “啊？我又失去了女儿。”


    吉田村扬起头来，天空中乌云密布，灰蒙蒙一片，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伴随着他的叹息，蒙蒙细雨悄然而至，如牛毛般细密，如针尖般轻盈，轻轻地打在他的脸上，带来丝丝冰冷。


    他又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福田圣雄


    “人这一生为什么总是在失去呢？”


    “您不是得到了这强横无比的力量吗？”福田圣雄开口：“从警局一路飞空到这里，中间还和如此多的敌手交战，吉田君好像根本就没有消耗一般。真是强大到让人难以置信的超能力啊！”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吉田村摇了摇头。：“之所以还愿意给你说几句话，也只是想在最后问问。我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啊，您的女儿。”福田圣雄歪头笑着：“谁来着？”


    无形的利爪撕碎了福田圣雄的幻影。吉田村极目远望，福田圣雄正骑着一柄扫帚飞速向远方飞去。


    吉田村也不急着追，口中喃喃：“是啊，感谢神明。我终于在最后得到了可以实现愿望的力量。”


    吉田村居然在一片破碎的废墟中跪了下来。父母的笑容、妻子的白无垢、朋友脸上的笑意、女儿成长的片段，都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眼前晃过。：“天啊！我虔诚的祈求您，我虔诚的感谢您....”


    吉田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