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熟悉的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吊儿郎,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啊……”我放声大叫了起来,“阿翎,阿翎……”
如此绝望的境地,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趴在地上,除了放声大叫,再也没有别的任何本事。
所有的阴谋诡计,心眼算计,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薄弱。
终究还是个武力当道的世界。
“阿翎……来救我……”我嘶声叫着,忍不住双手捂脸,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真的太没用了,太弱了。
若不是其他人几次三番救我,此刻我已成刀下亡魂。
而为了救我,他们往往都付出了各种代价。
愈想愈难过,只能用哭来宣泄。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个男子狂奔而来,歇斯底里的怒吼着,“住手,全部住手!”
刀剑相交的声音逐渐在我耳边消失,我抽噎着抬起头,一眼看到聂千翎那张清隽的面孔,和关心的神情。
“羲和,羲和,你怎么样了。”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已停手,并分别站在两边,呈两军对垒之势。
“小竹,给,给他们上药……”我看着正抱着小顺子哭泣的小竹,轻声道。
小竹抽噎着点了点头,将小顺子放在了地上,喊了受伤不太重的其他几个人,进屋拿了伤药粉,分别给明月等人受伤的部位上了药。
聂千翎见状,顿时皱了眉头看向我,“羲和,你跟这些人什么关系,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说完,目光狐疑的自小竹和明月身前转了一圈,道,“这两个人不是你的贴身婢女和嬷嬷么,怎么个个如此身手了得……”
他皱起眉头,喃喃的道,“羲和,你怎么和这些人扯上了关联。”
他这话说的芳菲有些不开心,在一旁呛声道,“什么叫这些人,我们怎么了,难道就我们不是苍周人么?你这算什么?人身歧视啊。”
聂千翎皱眉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自己心里清楚,一个个手上都有人命,官府早就通缉了你们,难道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
他这话一出,旁边几个人面上纷纷露出愤慨之色,正要撸了袖子同聂千翎掰扯个明白,明月在旁边一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讲话。
“恭亲王,我们自认也没妨碍到你,不知为何对我们紧追不舍,屡次围堵?不管这些人身上到底有没有人命,似乎都跟您一个闲散的亲王爷没关系吧。”明月持着长剑,冷声道。
“哼,若是没让我见到就罢了,上次你们敢在我跟前直接刺杀相府小姐,若是不放过你们,下次你们动手的怕就是本王了。”聂千翎把我扶了起来,毫不相让的回道。
“那些不过是私人恩怨罢了,我们这里的人虽手上都有人命,但却不是无法无天之人,所做之事无非是个人恩怨,既不会动荡朝廷,也不会为祸苍都,还望王爷行个方便,莫要如此穷追不舍。”明月想上前接我,却被聂千翎躲开,扶着我后退了两步。
“你们这些人,身份不明,我不会把羲和交给你们的。”聂千翎厉声道。
明月有些恼怒,但她知道聂千翎不会伤我,恼怒过后,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摇了摇头,原先因为激动而发软的身体渐渐找回体力,脑子也渐渐地清醒了回来。
我松开聂千翎的胳膊,站在原地,低声央求他道,“王爷,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追杀他们了,左右他们也没为害朝廷,只不过是报私人的仇恨罢了,你若是杀了他们,他们的亲人因为仇恨还会找你报仇,如此下去,不知要何时才能有个结尾,倒不如王爷行个善心,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吧。”
聂千翎回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我,“可,他们那次在冰心阁门口他们也对你下了手啊。”
说完,他摇了摇头,似是下定决心的道,“都不能走,今天留在这里吧,我早就带人围住了这里。羲和,你跟我走,受伤的后退,其他人上,只留一个活口,其余全杀!”
带着果决气息的“杀”字一落,原本围在宅子周围的蓝衣人顿时举着刀剑冲了进来。
而我,被聂千翎拖着,强行拉离了这里。
“不……”看着明显比明月他们多出数倍的蓝衣人,我惊恐的摇着头,声嘶力竭的大喊,“不,不要,明月……明月……”
我回过头,惊惶的看着聂千翎,“我求求你,不要杀明月,不要……不要……”
“你的婢女我给你留着,但其他人不能活。”聂千翎思附了片刻,认真同我道。
“不,一个都不行。”我惊恐的摇着头。
明月他们皆是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重情重义,若是其他人都死了,只剩她俩还活着,必然是活的比死了还难受。
聂千翎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苦口婆心的同我道,“可是她们有可能会伤害到你,现在你不就是被挟持到这里来了么,我知你重情重义,但有些人不能留就是不能留,你下不了狠心,我来替你做这个决定。”
我一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他竟以为我是被挟持来的……
如此天大的误会啊,我赶忙激动的同他道,“我不是被劫持来的,你让他们住手啊,住手啊……”
正说着话,耳边传来一声惨叫,却是芳菲被一个蓝衣人一剑穿破了肚皮,瞪着大眼倒在了地上。
方才还如此鲜活嬉笑怒骂的一个人,现在就没了动静。
一想到明月也会如此,我顿时难过的要发疯,“放开我,放开我。”
我拼命的想挣开聂千翎的手,抓挠咬全都试过了,可就是无法让他松手。
“明月姐……”蓦的,身后传来鲁达一声惊呼,我一扭头,就看到一柄长剑,对着明月刺了过去。
明月往后堪堪一仰,勉强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薄如蝉翼的面具却被戳了下来,露出了原本满是烧伤疤痕的脸。
她真实年龄已经三十三岁了,不知是否出于爱美之心,她那面具上的脸是往年轻了制的,如今一露出真容,竟将周围的蓝衣人都给吓了一跳。
“这张脸……”聂千翎看到后也是一怔,立马大声叫道,“都给我住手,后退,围住宅子,不许任何一个人进出。”
蓝衣人十分听他的话,立马收住了攻击招式,并快速的往后退,将整个院子给围成了铁桶。
我仔细的看了明月两眼,确定她没什么致命伤,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蓝衣人较多,但明月等人较为犀利,所以地上的尸体多数都是蓝衣人,他们中唯有芳菲倒了下去。
我黯然的看着那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想着她方才同我说话的神情,心底正惋惜着一朵花朵的凋零,冷不防看到她手指动了一下,连忙大喊道,“小竹,快救救芳菲,她还有口气。”
已是满身伤痕的小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快速的进了屋子,拿了针灸来,一边给芳菲扎针,一边给芳菲的腹部止血。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精神一放松,身体便瘫软了下去,还是聂千翎迅疾的伸出手,才堪堪的扶住了我。
“不要打了……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聂千翎,“那么多人命,不要打了好不好。”
聂千翎没有看我,而是扭过头,定定的看着明月,疑声道,“明月……是你吗?”
我和明月心知肚明,他问的这句话什么意思。
从前明月戴着面具,他顶多觉得是一个同李佳淳侍婢撞了名字的婢女罢了,如今明月面具一掉,露出那张被火烧的面孔,再联想到李佳淳死的方式,很难让人不联想上去。
但明月不能承认,她一旦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连带着我都会被怀疑。
为什么李佳淳的婢女要守在一个小庶女的身边?
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也许有心思慎密的,真的会联想出来什么。
基于此,明月瞪大了眼睛,故意做出疑惑的神情,道,“我就是明月啊,我不是明月我是谁?”
聂千翎微眯起眼睛,冷声道,“明月,你不要装了,我早就怀疑过你了,不过因为看起来年轻了几岁,再加上当年她如此重伤离开,我估摸着她活不下来,才没有联想到你身上。可现在,你的真容露了出来,你还想骗谁,明月!”
明月抿了抿嘴,咬牙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明月,一直都是,我这脸是十岁那年在家乡玩,不小心点着了草垛子,被烧成了这样。”
“哦?”聂千翎扬起了眉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非要弄个面具遮盖住自己?难道不是想隐藏什么吗?”
“女子爱美不行吗,我顶着一张烧伤的脸行走在世间,需要迎接多少异样的目光你知道吗?我戴上那面具,不说多美,起码没有人再那样看我了啊。”明月丝毫不惧,头头是道的回道。
见她如此不肯认,聂千翎回过头,定定的盯着我,片刻之后,伸出手,用力捏着我的下巴,厉声道,“羲和,为什么她会成为你的婢女?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