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宽敞的南亲王府,一身白色极简长袍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正听一名身材健硕的暗卫,低声的禀告事情。
“……就是说要找恭亲王当帮手……”健硕的暗卫低着头,感受着周围越来越冰冷的空气,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连带着舌头也仿佛不利索了起来,说话都变得吃力。
“好了,下去吧。”白袍男子冷声道。
健硕的暗卫犹如得到特赦令一般,蓦的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间房。
开门,快速的离开,再轻巧的带上门,动作轻盈没有丝毫声音,仿佛怕惊吓到房间里的人。
“怎么那么小心翼翼?”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温和声音,那健硕的暗卫猛地回头,待看到是一名执着羽扇的灰袍男子时,才委屈的扁扁嘴,低低的叫了一声,“师傅。”
“嗯?王爷心情不好?”被健硕男子成为“师傅”的这个男子笑了笑,明明是大冬天,也要挥动着手里的羽扇,凝神思考了片刻,低声道,“莫不是,因为那个人……”
说完,遥遥的指了指相府的方向。
“对对对。”健硕的男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明明是三大五粗的壮汉,此刻却委屈的犹如被抢了糖葫芦的小孩,扁嘴道,“王爷心情不好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话音还未落,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游一……”
健硕的暗卫一个激灵,连忙站直了身体,对着对面的男子大声道,“回师傅的话,游一还要回去看着那位,所以就先走了。”
说完,犹如火烧屁股一般,急忙的离开了南亲王府。
那执羽扇的男子大笑了两声,推开还没完全合上的大门,慢悠悠的走了进去,笑眯眯的道,“王爷,又不开心了?”
聂南浔冷哼了一声,扭过头,看着执羽扇的男子,咬着牙道,“她先是想入宫,后来竟然想嫁给千翎!”
而后,将游一说的那些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
“哦?”执羽扇的男子眼前一亮,饶有兴味的道,“果然是个敢想敢做的女子,而且我觉得明月分析的很对啊,的确从那个六小姐的角度来看,恭亲王才是最合适的。”
“那我呢,我算什么?”聂南浔黑着脸看向身边执羽扇的男子,咬牙道,“这么多事情,跟聂千翎有个什么关系,她竟然愚昧的以为聂千翎对她最能有帮助,为什么不想到我。”
“啧啧啧……”执羽扇的男子好笑的眼前这个为情不冷静的男子,大笑着道,“难怪人道,为情所困,没想到一向冷静又聪颖的南亲王,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女子吃这么没劲的醋。明明是你不告诉人家自己做了什么的好嘛,反过来却要怪人家,哎呀,可怜啊可怜。”
聂南浔瞪了一眼那执羽扇的男子,手却轻轻的在木桌上扣动了起来,“先生,看来王府要开始准备东西了。”
“准备聘礼对吗?”执羽扇的男子仿佛猜到了一般,惬意的摇着羽扇道,“看来南亲王府要有女主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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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换了一身劲装,拉着明月左寒以及小竹悄悄地溜出了院子,留白瓷在卧房里装成我的样子休息,避免有人找过来,却发现我不在院子。
明月左寒皆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到时候好帮着我把李映雪给弄出相府。
至于小竹,是过去替代李映雪哭一会的,这样可以拖延大家知晓她离去的时间,顺便洗去我帮凶的嫌疑。
“主子,为什么还要去帮五小姐啊……”小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之后,有些不满的嘟囔道,“那五小姐要是走了,您岂不是一定会被送进宫。”
“那倒也不一定,毕竟相府还有两个女儿呢。”我冲着李思若和李兰焉的方向看了两眼,“答应了别人的话要作数,若是给了李映雪希望,却不去帮她完成,我想,这才是最大的绝望。”
说完,我给脸上蒙了一层黑布,而后就在左寒和明月的帮助下,直接翻了落月阁的院墙跑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我遣小竹去给李映雪送东西,正好她把时间定好,放在那手帕里就塞给了小竹,由小竹带回了落月阁。
看来她比我更懂得,宜早不宜晚这件事情,所以我也没有诧异,让明月安排两个人在相府外接应我们,便趁着夜色漆黑,摸到了李映雪的院子。
这才大年初一,本该是处处灯火明亮,欢欣鼓舞的。
可选秀这事儿太闹心,让整个相府里的人都不开心,尤其是李映雪时不时的哭上一番,更是让人没了庆祝的兴致,所以整个相府都冷冷清清的,蜡烛也没有点多少。
这刚巧就方便了我,一路偷摸的跑到李映雪的院子前,打晕了门前两个看守人,便进了院子,看到了早就收拾好的李映雪。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这个时候逃命为上,并没有穿的拖拉累赘,连随身的小包袱都没有装多少东西,身上更是素的一件首饰都没有。
任谁远远地瞧见了,只要不注意看脸,都认不出来,这是平日里那个温婉大方的她。
“准备好了吗,这就走吧。”我看向她,低声道。
“好。”她冲我点了点头,忽然又有些不舍得看向柳姨娘的方向,眼泪哗哗就往外流,“我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姨娘。”
不出意外的话,李映雪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苍都了,那么她和柳姨娘,显然就永远见不到面了。
“不能拖拉了,小竹可以在这里帮你哭一会,但也只是一会,等那两个守门人醒过来就会发现不对劲,那个时候你若是还没离开苍都,可能就永远也走不了了。”我严肃的看着她道。
李映雪还是有些不舍,不过她知道大局为重,所以并没有任性的要求再去看柳姨娘一眼,只是哽咽的拉着我的手道,“我已经给姨娘留了信,不过是放在我床榻下面的第三个小箱子里,你以后悄悄地告诉姨娘,让姨娘取出来看……”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让明月架着她,带她快速的溜出后院,并翻墙出了相府。
外面是一铭和鲁达坐在马车上等我们,瞧见我之后,鲁达还好,一铭很是欢喜的同我打招呼,看来他对我的印象很深刻,以至于那么久没见,却还记得我。
我对他们友好的打了招呼,对于他们愿意大半夜抛弃初一狂欢,悄悄地来帮我这件事情,我深表感激。
“不用跟我们客气,明月姐的主人,就是我们的主人……也不对,反正帮你都是小意思。”一铭冲我风流的一笑,转身坐在了车辕上,一扬鞭,马车便动了起来。
我和明月以及李映雪坐在车内,三个男人坐在外面,一路挑拣着人少的小巷子,穿行而过。
路上,我听到了鲁达的大笑声,“一铭,那个小姑娘还那么小,你小子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说什么呢……”一铭似乎瞪了鲁达一眼,“不许瞎说。”
“我没瞎说,你这个人,除了七十岁以上和七岁以下的女人不感兴趣,其他还有你不喜欢的吗?”鲁达笑呵呵的道,“虽然长得不是那么美,但是身份高……哎呀……”
后面的话骤然被吞咽了下去,接着鲁达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将我和李映雪给吓了一跳。
我生怕是父亲带人追了过来,赶忙掀起帘子想看看,被明月按住了手,她冲我摇了摇头,意思就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呢,我皱起眉头,正在思考的时候,外面传来左寒冷淡的声音,“再对主子不敬,就踹你下车。”
“左寒越来越暴力了呢……”鲁达小声的嘀咕了两句,不甘心的闭上了嘴,“不说就不说,我还不乐意说呢。”
接下来,车辕上就寂静了下来。
马车一路狂奔,挑拣着人少的路行驶,可到底还是得走上大路。
在走到一个十分繁华的大街时,李映雪忽然掀起了车厢上的小帘子,一双美目贪婪的望着大街上欢喜鼓舞过大年的人们,低声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看到苍都的年了吧。”
离开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父亲不会原谅她,相府不会原谅她,顾家,也未必会接纳她。
所以他们唯一的路途,就是在外流浪,而后寻一个合适的地方,定居,成亲,生子。
过普通人那种,平凡又幸福的小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