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白匕,眼见着就要划破老皇帝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猛地自不远处的纱帐后窜出来,一把打在燕鼎天的匕首上,最后钉在了他身后的木柱上。
“叮铃”一声脆响之后,燕鼎天僵硬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只余手柄的匕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乎没入整个木柱的长剑,心底忍不住涌出一阵战栗。
是谁,是谁……
如此深厚的功力,仅凭借一击,就打断了自己玄铁匕首,又靠着仅剩的一点余力,几乎刺穿了整个木柱。
“谁,是谁……”燕鼎天疯狂的大叫了起来,“是谁,给我出来。”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燕鼎天疑心的左右看了一圈,甚至在自己一直低着头动也不动的属下里也找了一圈,却始终找不出那个可疑之人是谁。
“哼。”身前传来了一声冷笑,燕鼎天对着前方猛地抬头看去,却发现原本该被绑在木椅上的老皇帝,正双手负在身后,冷冷的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父皇……”燕鼎天吃了一惊,“你,你是怎么起来的……”
“不要叫我父皇,朕没有你这种不孝子。”老皇帝低垂了双目,冷然道,“藏了那么久了,也该出来了吧。”
燕鼎天被这话惊的后退了一步,正想询问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左右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许多人或从门后,或从帷幔后,慢慢的走了出来。
左丞相,右丞相,尚书大人,兵部侍郎……几乎朝中重要的大臣都来了。
燕予天也来了,李先生……也来了……
约莫二十来个人,极有秩序的走到正厅里,按照官职大小站成一排,就像在金銮殿前一样。
唯一大喇喇的坐在一旁的,大约只有三皇子燕予天,那听说是三皇子幕僚的男子,以及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了。
“这,这……”燕鼎天又惊又怕,“来人啊,你们都给我过来,过来。”
他想把自己的那些暗卫给叫过来,起码将自己护在中间,让自己镇定一些,有安全感一些。
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那些暗卫始终都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人搭理他。
“你们,你们过来啊!”燕鼎天恼怒的咆哮道,“给我过来,过来。”
为首的暗卫似是有些不耐的突然抬起头,“过去干什么。”
这声音,绝对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
燕鼎天的心,猛地坠入了无底深渊。他惊慌的指着那群黑衣暗卫,不敢置信的道,“你们,你们不是我的暗卫……”
“谁说我们是你的暗卫了。”为首的黑衣人撕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英俊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面孔,赫然正是小竹最聊得来的游二。
“你们……”燕鼎天又急又怒,“你们把我的暗卫弄哪儿去了,我的暗卫呢,去哪儿了!”
“大约,是死了吧。”游二漫不经心的摆摆手,“兄弟们,别装了,都被发现了,咱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话音才落,一堆站得笔直的黑衣人全部都耷拉下了肩膀,看似没规律的散到了角落里,实则牢牢地把守了每一个可以逃跑的地方。
燕鼎天站在原地,从发现许多人其实在这里看到了自己“弑父”时的心慌,到现在连最后依仗都没了的惊恐,如果不是身后还有一个萧淑妃支撑着他,也许他已经瘫软在了地面上。
“哈……哈……”他一边空洞的冷笑着,一边疯狂的喘着粗气。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燕鼎天,偷盗令牌,偷盗玉玺,又逼着朕写下了圣旨,最后竟然还要弑父,此等禽兽,不配为我大燕的皇子,理当处斩。”老皇帝站在木椅前,面色冰冷,一字一句的道,“这个结果,你们可有意义?”
十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亲眼看到了大皇子想要弑父,谁敢说有意义?
天知道,当他们看到大皇子举起匕首对着老皇帝的时候,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还好老皇帝没事,否则他们这些围观的人,将要成为千古罪人——见帝王遇危险而不救驾,是有罪的。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众人纷纷摇着头,异口同声的道。
“既然没有异议……”老皇帝垂下眼皮,淡漠的道,“那就……”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就被女子尖锐的哭泣声打断了,“陛下,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啊,臣妾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争过那许氏,才逼着鼎天这样做的啊,都是臣妾的错,跟鼎天没有关系啊,求求陛下饶了鼎天,饶了鼎天一命吧。”
即使已经年过四旬,依旧柔媚娇美的萧淑妃,此时此刻哭的满脸鼻涕与眼泪,双手更是紧紧地抓着老皇帝的龙袍下摆不肯松手,“陛下啊,求求您看在臣妾跟了你二十几年的份上,饶了鼎天一命吧,他是我们的孩子啊,想当初,他还小的时候,你也是抱过他,亲过他的啊,他是你看着长大的第一个孩子啊,您怎么能忍心杀了他,怎么能忍心啊。”
“朕的第一个孩子,却处心积虑的想要杀了朕,取朕而代之,萧淑妃,你说,朕到底是有多仁慈,才能让你以为,朕会放过一个想杀了自己的人?”老皇帝听了萧淑妃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弯下腰,问道。
“陛下……”萧淑妃心沉了下去,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孩子了,但却还是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陛下,他是你的孩子啊……”
“正是因为他是朕的孩子,却做出了这样不孝的事情,违逆了人伦道德,朕不能允许他继续活下去了,这样的人,再活着,对天下,对大燕,都是一个祸害!”老皇帝直起腰,冷冷的看了萧淑妃许久,忽然大声道,“朕若是继续放任这孩子活下去,是对天下的不负责任,是对大燕的不负责任。朕负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朕,愿意为了天下人,为了大燕,扼杀了这个祸害。”
一番话,说的铿锵坚决,也说的极为残忍。
萧淑妃蓦的爆发出极大的哭声,十分的悲恸。
那是在知道自己怎么挣扎都无用的时候,绝望的哭喊。
那是一个母亲对于孩子将要死去,自己却怎么都拯救不了时的无助与难过。
若不是她也协同燕鼎天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连旁边的大臣都忍不住要同情她了。
“够了。”就在萧淑妃怎么哭都停不下来的时候,一道阴鸷的声音,硬生生的插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哭声。
“我儿啊……”萧淑妃抽噎着压下哭泣声,伸手拉住燕鼎天的衣袍下摆,“我的儿,是母妃没用,保不住你啊。”
说完,张嘴就想哭出声,却被燕鼎天一个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母妃,别哭,有什么好哭的。”燕鼎天一甩方才的沮丧,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你忘了吗,我还有一张圣旨呢,那是封我为太子的圣旨,我现在是太子了,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皇子,父皇想要处置我,得先废了太子,才能再处置。”
萧淑妃正强忍着眼泪,听完了燕鼎天的话,也楞在了当场。
大燕祖训,立太子乃国家大事,一年之内不得废太子。
这是为了防止帝王过于反反复复,不停地立太子废太子,动摇江山社稷。
本是一个好意的祖训,这一刻,却变成了燕鼎天的保命符。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唯有老皇帝淡然一笑,“是吗,那你把圣旨给大家看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