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
苏妄言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道:「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说完又继续向前走去,眉心紧簇,仍然苦苦思索着。
韦长歌看他沉思,几不可闻地嘆了口气,柔声道:「不要想了,等到了岳州,也许一切就都清楚了。」
苏妄言却不理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喃喃道:「到底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韦长歌又嘆了口气,不耐地伸手拉住苏妄言。
苏妄言一愣,回过神来,转头瞪他一眼:「作什么?」
韦长歌笑道:「人说伍子胥一夜白头,若是韦长歌保住了右手,却连累苏大公子想白了头,岂不是罪过大了?」
苏妄言看他半天,噗嗤一笑,无奈道:「罢了,只好希望岳州一行事情可以水落石出了——对了,我想到了个法子……」
「什么?」
「三月之期近在眼前,若是再找不到吴钩,你准备怎么办?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无恙把你的手砍下来么?」
韦长歌道:「堂堂天下堡堡主怎能失信于武林?若是当真如此,韦长歌也只好把右手奉上。」
苏妄言喟然道:「我就知道你必不肯失约……也罢,只好对不起无恙小兄弟了……」
韦长歌惑道:「什么意思?」
「就算期满之日依然找不到吴钩,只要无恙不到天下堡来就没关系了——江湖上的规矩,只要债主一日不上门,你的右手就能保住一日;他若三年不上门,你的右手就保住了三年。既是他自己不要赌注,那你也不算失信于武林了。」
韦长歌讶然道:「你要我杀了他?那万万不能!」
苏妄言冷笑道:「你是君子,我倒是小人——我几时要你杀他了?只要他自顾不及又哪来的时间上门讨要赌注?让他无暇他顾就行了。」
韦长歌被他拿话一刺,也有点不好意思,讷讷道:「你有什么办法?」
苏妄言笑了笑,反问道:「你可知道什么是管狐?」
不待回答,自己接着道:「管狐,其实应该叫做饭刚使。要作成一只管狐说难不难,却也实在不容易。抓一只狐狸——这容易得很。接着把那狐狸毒打一顿埋在土里,只露出头在外面——这可就有些不容易了——你知道么?狐狸体形虽小,力气倒是不小,埋得松了,它很快就会挣脱出来;埋得紧了,又会淤血而死。然后让它饿上七天,在那狐狸看得到、闻得到却够不到的地方放上食物,七天之后,当它的怨恨达到顶点就可以把它挖出来,乱棒打死或是放血而死。总之是越残酷越好。」
听到这里,韦长歌已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
苏妄言看他一眼,道:「这个时候,饲主就念起封魂咒,把它的魂魄封入种神像,连续做法七七四十九天,这才大功告成。从此之后,管狐就会跟随在饲主身边听候差遣。不过管狐威力虽大,却也凶猛无比。它曾受过残酷之极的对待,因此一定会对前事念念不忘,始终怀恨,一旦有机会,便会竭尽全力报复饲主。」
韦长歌惊道:「你的意思是云中对无恙……」
「云中?叫得倒亲热。」苏妄言似笑非笑,一顿,接着道:「管云中和关无恙看似亲密无间,但暗地里一定早就波澜起伏。只要能好好利用管云中,你和关无恙打的赌便可不了了之了。」
韦长歌抬眼看着远处山岚,半晌,微嘆道:「只是未免对不起无恙了。」
苏妄言略沉默了一会,轻轻道:「无怨无仇,他开口便要你右手,难道又帮你想过了?……我们现在先加紧去找吴钩,其他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韦长歌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路疾行下山,上马往岳州而去。
好在路程并不太远,韦苏二人快马加鞭,第三天的正午便到了岳州。
天下堡在岳州的分舵已经得到消息,上下人等都恭恭谨谨候在门外了。一下马,韦长歌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事情查得怎样了?」
天下堡在岳州的主事人是一个着蓝衫的精瘦汉子。那汉子上前一步回道:「回堡主,已经查到了。当年为离鸿山庄验尸敛葬的是岳州府捕头李天应和仵作胡二,李天应是去年已经死了,那胡二……」
「哦,」韦长歌脚步一顿,道:「怎么死的?」
那精瘦汉子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这个……这个……听说是吓死的……属下虽然不怎么相信,但岳州的人都这么说……」
韦长歌道:「都这么说?是有人看到他怎么死的么?」
那精瘦汉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是。而且看到的人还不少。」
韦长歌看他一眼,简短命令道:「说。」
精瘦汉子道:「回堡主话,是这样的。去年十月初八,李天应和衙门里的一群捕快一起去了城里的巧云阁寻乐子——」
他抬头看了韦长歌一眼,解释道:「那巧云阁,是岳州府境内最好的勾栏院——正巧半个月前,巧云阁新来了一位明月姑娘,说是花大价钱从扬州请来的,色艺双绝,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那明月歌艺了得,在巧云阁呆了半个月,已经是街头巷尾无人不知,一到晚上,多是慕名而来的客人。李天应一行人就是专程去看明月的。那天晚上,巧云阁也是热闹非凡,据看见的人说,李天应和几个同僚要了酒菜,找了几个姑娘作陪,也坐在大厅里等候。到明月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喝得半醉了,但也没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明月一出来,整个巧云阁都静悄悄的,那明月笑了笑,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开始唱了,但唱了没半首歌,李天应突然大叫一声,站起来把桌子掀了,他眼睛突出来许多,一脸惊骇,浑身都发着抖,一边大叫着『那是什么』『不是人,你不是人』那神情就跟疯了一样。有两个捕快赶紧站起来抓住他,李天应又叫了一声『别过来!别过来!』头一偏,就这么死了……官府验尸也没有找到伤痕,就以暴疾结了案。但李天应刚满四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听说平时也没什么病痛,加上那天在场百人都目睹了事情经过,因此没多久就都流传说他是中了邪,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