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长歌颔首道:「这么说来,反而是被无恙的话误导了。我们把力气都花在找出吴钩的下落上,却没有想过从杀人的原因着手……」
苏妄言苦笑道:「一开始以为凭着『吴钩』这个名字就可以很轻松的把他找出来,谁知道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会变得这么复杂?」
「吴钩、关城……关城、吴钩……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
韦长歌沉吟着,来来回回走了几步,猛的停住,迟疑道:「关城号称『中原第一快刀』,但似乎从未有人听他提及过自己的师承来历,吴钩和他……会不会是同门兄弟?!」
便听得一阵啪啪的掌声。却是苏妄言击掌笑道:「这次让你说中了!」
韦长歌竟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你别取笑我!你是自己想出来的,比我强多了!」
苏妄言摇头道:「不,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天晚上,我只想到快刀这一节,我把天下用刀的名家数了又数,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有那样的能耐……吴钩究竟是什么人?他从哪里来?又怎么练就的一身武艺?我左思右想,最后想到小时侯家里一位长辈告诉我的一个故事。」
「故事?」韦长歌眼睛一亮,走回桌前坐下,又让韦敬砌了一壶新茶,兴致勃勃地道:「是什么故事?」
苏妄言笑了笑:「我很小的时候,家里西院住了一个怪人,我爹让我们叫他三叔。你知道,我们苏家子弟,不论男女,都是三岁攻书,四岁习武,到成年的时候,个个也都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但那个三叔却是一点武功也没有的样子,他身体不好,老躲在院子里,只有除夕、祭祖之类的大日子才出来露个面。他高高瘦瘦的,总是苍白着脸,但现在想起来,他长得真是好看!三叔的眼睛很漂亮,却看不见东西,下人都说是他得罪了苗子,我问爹什么是苗子,结果我爹大发雷霆,狠狠骂了我一顿,过了一会儿,又嘆着气说:『你三叔也是可怜人,你们说这些,不是惹他伤心么。』我听得似懂非懂的,不过也就知道以后不能在三叔面前提起这些话……」
韦长歌替他换了杯新砌好的热茶,打断道:「到底他说的是什么故事?」
苏妄言眼一瞪,道:「急什么?这不就讲到了么?」
韦长歌忙陪了个笑脸。
苏妄言继续道:「大约是听了爹的话吧,我那时年纪虽小,却总想着别让三叔伤心,我看他一个人住在西院里,又冷清,又无趣,便常常去找他跟他说话,逗他开心。三叔人长得好看,故事也讲得好。他见我亲近他,也很高兴,常常说些古怪的故事给我听。后来我长大了才明白,这些故事其实都是武林中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其中好些都是不为人知的秘闻……三叔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他顿了顿,眼看着茶水的热气出神。
韦长歌急着想听下去,张嘴要催,却又不敢,只好干笑了两声。
好在苏妄言没多久便又开口讲道:「三叔讲的故事,有好些都发生在苗疆一带。有一次,银须刀王萧漠海到苏家作客,教了我们几兄弟一式刀法当作见面礼。我得意极了,一回去就赶着说给三叔听,三叔冷哼了一声说:『这么点本事也敢自称刀王,他那几招,只怕给人家擦刀都不配哪。』接着,他就对我说:『妄言,你知道么?天下最快的刀是没有名字的,它一出鞘,就是一两百人一齐上来,也叫你转眼之间就横尸当场!』三叔说,在云南、贵州、四川交接之处,有一家人,住在一个小镇上。这家人的祖上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后来为了某些原因,他带着家族逃到了云贵川交接的蛮荒之地,就此隐居下来。他本想让后世子孙男耕女织平平凡凡的过日子,可惜这家人对头也多,虽然远远躲了起来,但始终是过不了几年就有仇家千方百计的找上门来,那家的祖上就感嘆说:『我欲留清净与世人,可惜世人不肯放过我!』于是把自己的一套刀法传了下来,以使自己死后子孙有能力自保。很多年后,这人死了,他的仇家也都死了,这家的后代厌恶了打打杀杀的日子,于是全族聚在一起,定下了一条戒律:这套不世刀法每一代只能传给一个子孙,到了危急时刻,就由这个人来肩负全族的生存重任。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套刀法,也再也没有人知道有这样一个家族存在。」
韦长歌道:「那你三叔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苏妄言道:「当年我听到这里,也这么问他。三叔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傻孩子,他们想世世代代过这种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的生活,世上哪能有这么好的事?』我说:『为什么不行?桃花源里不就是这样么?』三叔说:『是啦,就像桃花源一样……不过桃花源是假的,武陵人不是再也找不到它了么?』他看着月亮出了一会儿神——我虽然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是笔直的望着月亮的……三叔说:『后来又过了一百多年,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是出了些变故,那家人再没办法这么生活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一代的继承人成了一个刀客。对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刀客——刀客,就是收钱替人杀人的人——有一天,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刀客,很多厉害的人都死在他的刀下,他杀人从来只要一刀。不管对手武功多高,只要给他钱,他就能帮你杀了那人。慢慢的,就有人知道了他的来历。』我听得兴高采烈,直问:『那现在呢?现在那个刀客还活着吗?那家人呢,还在么?』三叔笑了笑,说:『那个刀客早就死啦。不过,从他那一代起,家族中每一代都会出一个刀客,所以这个家族就被人叫做刀客家族。』他最后还说,其实现在这家人也还一直住在那个小镇上,只是中原人很少有知道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