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然脚步不停的点了点头,道:
“就是去她那里的。”
她本来只想一个人去,可又怕兄长们担心这担心那,才将伶羽带上。
伶羽听她真的承认了,很有些不可思议,犹豫了片刻,带着些抱怨的开口道:
“您病了这许多日,二小姐从未来探望一二,连让下人带个口信儿过来也没有,您怎的忽然就带了点心想去看她呢?这有的人呀,就算您对她好,她也不会领情的,反倒还会当作理所当然的呢。”
她绝口不提裴枭然落水是裴雨桐救起的,更不说裴雨桐因此而染上风寒缠绵病榻多日,单听她的话,裴雨桐倒真的好似变成了一个冷漠无情、不识好歹的女子一样。
絮絮叨叨的说完,伶羽就见裴枭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外面太冷的缘故,被那双原本圆溜溜、黑亮亮、纯真无暇,此时却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盯着,无端端的,伶羽就觉得一股寒意如毒蛇般攀着她的脚腕一路往上,直激的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蹲下。”裴枭然下令。
伶羽下意识的就照着她的话做了,然后,只听‘啪’的一声,她的嘴角就火辣辣的疼起来。
“主子的事,下人少『插』嘴。”
冷冷的撇下这句,也不理会伶羽是个什么反应,裴枭然就转身,径自朝着裴雨桐的院子去了。
她知道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可是她忍不住。
伶羽说她亲爹的坏话,可以,但说她二姐的坏话,不行!
哪怕拼着让隐在暗处的那些敌人发现她的异样,她也要把胆敢离间她和二姐、说二姐坏话的人弄死!
因为上辈子,就是有这些人在她面前不断的挑拨、离间,才导致她把畜牲当成亲姐妹,却把真正对她好的姐妹拒之于千里之外。
最后终酿成终生遗憾,悔之晚矣!
伶羽呆呆的坐在冰凉的地面,捂着自己的嘴角,许久都回不过神来。
六小姐什么时候和二小姐的关系这样好了?她之前不是还对二小姐排斥疏离的么?
六小姐的力气怎生的这样大?
还有六小姐刚刚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根本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会有的眼神!
伶羽莫名的惶然起来,就好像原本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木偶娃娃突然自己动起来了一样,让人心底生出莫大的恐惧与慌张。
一定有什么事情,在她的视线之外发生了!因此而改变了六小姐的『性』情!
伶羽顿时懊悔自己平时对裴枭然太过怠慢,有事儿没事儿总跑去躲懒,反正一个六岁的孩子也不懂得什么,谁知,却因此让她错过了最重要的信息!
她咬咬下唇,暗自决定以后定要时时刻刻跟着裴枭然,随后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追着裴枭然的脚步而去。
裴枭然此时已经来到了裴雨桐的院门前。
院门开着,一个丫头远远的看见了她,急忙迎了上来,微笑着行礼道:
“原来是六小姐来了,快请进,恰好二小姐刚起,六小姐来的正是时候。”
这个丫头叫华清,和另一个叫有夏的丫头一起在这里伺候二小姐裴雨桐。
这两个丫头原本是裴枭然母亲大婚时陪嫁过来的,后来裴雨桐的母亲去世,裴枭然的母亲身子又不太好,怕照顾不好裴雨桐,便派了身边仅有的两个心腹丫头来照顾裴雨桐。
裴枭然上一世受人蒙蔽,总觉得二姐这个‘外人’抢走了她母亲吴氏的诸多关爱,对她颇为看不顺眼。
再加上裴雨桐『性』子懦弱,总是畏首畏尾的模样让裴枭然更为不喜。
因此对于裴雨桐对她的诸般示好,她也选择无视或者直接拒绝,还不知伤了这个二姐的心多少次。
可是就算她对她千般万般的不好,到最后,还是这个二姐救了她的一条命,让她不至于身败名裂,不至于死的那样不堪……
房门就在眼前,裴枭然的脚步却猛然停了下来。
上辈子面对千军万马、站在断壁危崖亦能谈笑风生的奇女子,现在,心中却突然生出了许多的害怕,让她仿佛也变成了她的二姐那样,畏首畏尾,止步不前。
华清给她开了门,回头见她还站在门外没动,急忙道:
“外面冷,六小姐快些进来吧。”
裴枭然定了定神,将满腔酸涩与愧悔藏进肚里,这才终于重新迈开脚步,跨过门槛进了屋里。
屋子里东西不多,却很简洁,也很暖和,看得出两个丫头将她二姐照顾的很好。
裴枭然松了口气,跟着华清慢慢地踱到床前,就见裴雨桐正坐在床边,正由丫头有夏服侍着洗漱。
“二、二姐。”
裴枭然怯怯的开口唤道,要是被她两个哥哥听到她这忐忑讨好的小腔调,看到她这副诚惶诚恐的小表情,保准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
这这这、这还是他们那个心高气傲,从不肯对任何人低头献媚的宝贝幼妹么?别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
听到裴枭然的声音,裴雨桐也吓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人儿正站在离她不远处,见她看来,急忙『露』出一个比蜜还甜的笑容,拿出一直护在怀里的东西,献宝似的道:
“我刚刚听闻二姐为救我染了风寒,这便赶忙来看二姐了,二姐可觉得好些了?我记得二姐一向喜欢吃这红豆饼,给二姐拿了一些来,二姐饿不饿?叫华清拿去热热吃吧……”
她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听的裴雨桐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讷讷道:
“你……是来看我的?”
她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满满的都是不敢肯定和难以置信。
这个妹妹……不是一向不喜欢她的么?还总觉得是自己抢走了母亲的关爱,可是自己已经拒绝过好多次,母亲却还是把最得力的两个丫头给了她,让她既感激,又觉得受之有愧。
裴枭然眼眶狠狠一红,险些滚下泪来,强行将泪意压下去后,才给了自家二姐一个十分肯定的答案:
“是,我当然是来看二姐的,我……我以前太不懂事,还望二姐能够给我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