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然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小二卑微的有些过了头,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
她和百里烈鸢的身份都没有暴『露』,百里烈鸢身上的盔甲也只是普通兵士穿的而已,难道,他连一个普通的兵士都害怕?
百里烈鸢却没注意到这么多,闻言立刻道:
“先去准备些饭菜来,都要清淡些的,再准备两桶热水。”
说完,瞥了小财主一眼,示意她给钱。
裴财主财大气粗的从自己的小荷包中掏出五个铜板递了过去,四个是两桶热水的,一个是赏给小二的。
小二连连道谢,转身忙不迭的跑了。
裴枭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百里烈鸢将她放到了桌边的凳子上,直起身子扭了扭酸痛的腰背,拎起茶壶先给裴枭然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来仰头就是一饮而尽。
茶水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但味道却远不如百里烈鸢平时所喝的名贵茶叶,又苦又涩,若放在平时,怕是离王殿下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百里烈鸢背着人走了整整一天滴水未进,早就渴的不行,非但没觉得这粗茶难喝,反而还有一股从未尝过的甘甜在舌尖蔓延开来,让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才终于放慢了速度。
裴枭然看着对方牛饮的模样,全然没了往常慢条斯理的优雅与贵气,便笑眯眯的开口道:
“离王殿下辛苦了。”
“哼。”
百里烈鸢傲娇的哼了一声作为回应,嘴角却止不住的愉悦勾起。
总算这小屁孩还有点良心。
不一会儿,饭菜便上来了。
饿了一天的两人毫不客气的一起拾筷,据案大嚼,很快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饭菜消灭的干干净净。
一旁还没来得及退下的小二看的目瞪口呆,心说这两人看着一身贵气,怎么吃起东西来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二位客官,还、还要么?”
裴枭然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虽然有点儿没吃饱,不过晚上吃多了并不好,便摆摆手,道:
“不用了。”
小二这才上前将桌上的狼藉都收拾了,随后让厨房的人将准备好的热水和木桶送了进来。
百里烈鸢还没见过这么小的木桶,他平时一般都是在玉池中洗澡,就算用木桶,还是能横着躺两三个人那般大小。
所以,见到这种只能容一人使用的木桶时,不免有些怀疑能不能塞下自己。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裴枭然问他。
百里烈鸢瞥了她一眼。
裴枭然立刻识趣道:
“离王殿下先请。”
随后便选了其中一张床,脱了鞋子上去,并放下床帐,打算避嫌。
“慢着。”
百里烈鸢却在她放下床帐之前叫住了她,用两根指头捏起放在木桶边的一样东西,一脸嫌恶的问道:
“这个是什么?怎么黑乎乎的?”
说着,好奇的凑到鼻下闻了闻,顿时立刻拿开一丈远,惊叫道:
“还很臭!他们为什么把这么恶心的东西拿进来?!”
裴枭然抬头看了一眼,无语,道:
“离王殿下连这个都不认识?”
百里烈鸢摇摇头,并迅速打开窗子,看样子是要从窗口扔出去。
裴枭然连忙阻止道:
“别扔!这个可是好东西,没了它,你用什么沐浴?”
“这个能用来沐浴?!”百里烈鸢顿时惊悚:
“洗完会不会浑身都臭烘烘的?怎么会有人用这种东西沐浴?”
“因为皂角比较贵啊,所以只能用这个了,不过殿下放心,这个洗完之后绝对不会臭臭的,只是有股特别的味道而已,而且还会洗的很干净。”
百里烈鸢看她: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裴枭然无奈的解释道:
“它叫胰子,是用牛、猪、羊的油脂和胰脏捣碎再加上……”
没等她说完,百里烈鸢已经将自己手中的胰子扔了出去,并将放在她木桶边的一小块胰子也一并给扔了。
扔完之后还扯过一块粗布巾来狠命擦手,仿佛被什么脏东西沾到了一般。
裴枭然来气:
“你扔你自己的也就算了,怎么连我的那一块也扔了?”
离王殿下理直气壮道:
“因为你和本王住在一起啊,本王可不想从你身上闻到那股臭臭的味道。”
“臭?”裴枭然忍不住冷笑:
“不食人间疾苦的小王爷,您可知道,您随手扔掉的这两块胰子,是穷苦百姓家里用都舍不得用的东西?就算用,也是极其俭省的用,就这么两小块,就足够他们用上好些日子了。”
百里烈鸢没有生气,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
“你一个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就识人间疾苦了?”
裴枭然小嘴紧抿着,不说话。
上辈子行军打仗时,她什么没见过?
而且不光见过,自己亦是亲身经历过,那时候别说胰子了,连热水都没有,能遇到有水的地方都是好的,无论春夏秋冬,她都是用冷水洗澡。
不过,大殷的离王可没经历过这些。
裴枭然觉得与对方多说无益,便住了嘴,不再追究,继而放下了床帐,将两人完全隔离了开来。
百里烈鸢的心情也莫名变差了起来,只草草的洗了一遍便擦干身体重新穿好衣服。
他看了看那垂下的床帐,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喂,本王洗完了,到你了,需不需要本王帮忙?”
唉……想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王爷,什么时候被人甩过脸子?又什么时候被人甩过脸子之后还继续巴巴的对别人好?
裴枭然却一点儿都不领情,淡淡拒绝道:
“不用。”
又问道:“殿下衣服可都穿好了?”
百里烈鸢点点头,想起她看不见,又出声道:
“穿好了。”
裴枭然这才撩开床帐,穿鞋下床。
百里烈鸢看着她被血染红的衣裳,大概是浸染的地方太大,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衣服本来的颜『色』一样。
再加上裴枭然行动间丝毫不见异常,所以,方才小二才一直没有发现她竟是个伤者吧。
但百里烈鸢可是亲眼见过那伤口的,知道那伤对于一个小孩来说有多严重,忍不住皱眉问道:
“真的不需要本王帮忙?”
裴枭然摇头,走到另一个木桶旁边伸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她扭头看向百里烈鸢,那意思,殿下您该回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