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里的人见裴枭然今日居然为他们带了牛乳和羊乳来,简直高兴的不得了。
当然,除了已经二十几、腿脚不再抽筋的外。
这些青壮第一次觉得年纪大是个劣势,看着那些捧着大碗咕嘟咕嘟往嘴里灌的少年们,也不自觉的跟着狂咽口水。
只是他们也知道,这些东西可不便宜,就算对裴枭然这个世家小姐来说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但日久天长的积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能自己掏腰包给那么多人买来喝,裴枭然这个营首已经当的够好了。
张泽清也有幸分到了一碗。
虽然他的个头已经窜完了,但因出身贫寒,又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受了很多苦,在裴府养了许多日子竟也没能养回来,看着瘦巴巴的,加上又是自己人,裴枭然便多照顾了一点。
小柔自然也有份,不过她可不领情。
听着那些一边喝羊乳、牛乳,一边对裴枭然赞不绝口的兵士们,她忍不住撇撇小嘴,不屑的嘀咕道:
“一点收买人心的小恩小惠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我也出身家财万贯的国公府,绝对也这么慷慨、大方!”
张泽清板下脸,看了她一眼。
小柔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捧着碗跑到一边慢慢喝去了。
——
裴雨轩有早起读书的习惯,他对书籍一向热爱,先人的智慧,今人的聪敏,都蕴含在字里行间之中。
还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历史,每每读来,都像是经历过了一遍别人的人生一样,令人欲罢不能。
今日也是如此,裴雨轩早早的起来穿衣洗漱,简单用过早饭后便去了书房。
笃笃笃。
还没坐下多久,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裴雨轩微微皱眉,他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来打扰他的,而如果是自己家人,找他的时候则一般不会敲门。
不过他还是开口道:
“进来吧。”
一个小厮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对着他连连拱手,笑嘻嘻的道: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啊!”
裴雨轩好笑的看着他,问道:
“何喜之有?”
小厮笑吟吟道:
“前头刚刚传来消息,说是薛尚书一早便来拜访老爷呢!说的还是您与薛大小姐的那桩子亲事儿!不过也不知道那薛尚书说了什么,这次老爷竟是点头给答应了下来,府里都传开了呢!
少爷,薛尚书还没走呢,您要不要过去提前拜会一下自己的岳丈?”
裴雨轩微微怔了怔,脸上的浅笑渐渐消散。
要是自家妹妹没有告诉过他关于薛媛的‘秘密’,听到这个消息时,裴雨轩说不定还会感慨一下自己的父亲终于记起他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愿意给他安排一门好亲事了。
可惜,妹妹已经提前告知了他。
所以,现下再看,就会发现,答应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娶一个随时会死的女子的裴醒山,是一个多么令人恶心又心肠歹毒的‘父亲’。
不过……
正合他意。
既然薛媛身有隐疾,却为了让他能够娶她而瞒而不报,丝毫没有为他考虑,将来妻子过世之后他是否会伤心难过。
那他利用她一回,也算是‘礼尚往来’、各取所需了。
不过,这场联姻他知道自己并未当真,在外人看来,却不一定。
裴雨轩只思忖片刻便摇了摇头,道:
“将来总会有机会见面的,又何须急在这一时呢?你且在门外稍等,等下,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小厮连忙应道:
“是,是,小的不打扰您了。”
待小厮退到门外后,裴雨轩放下手中的书,想了想,开始写信。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后,裴雨轩才将小厮换了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他,满是认真的叮嘱道:
“帮我送到国子监祭酒赵家,切记,一定要亲自交到赵二小姐的手中。”
小厮见他如此严肃认真,不敢怠慢,小心的将信收入怀中,再三保证一定会亲自交到赵二小姐的手中后,才转身离去。
裴雨轩目送他离去后,才重新拿起书来。
只是,盯着一页书看了半天,竟是一个字都没有看得进去。
他不得不将书重新放下,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抬头望向窗外的碧空万里。
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晨的凉气,一向如无风的湖面般平和的心,竟微微生出些紧张来。
虽然他在信中已经清楚明白的写明了他与薛媛之间并无任何感情,彼此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但赵梓萱未免不会介怀。
他也写明了自己为何要这样做的来龙去脉。
但赵梓萱未免不会怀疑真假。
若是她介怀了,她怀疑了,她不肯体谅他的处境与用心,不愿意在他已经娶了薛媛进门的情况下再嫁给他,那该怎么办?
裴雨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明的双眸中浮上几分茫然。
而与此同时,得到这个消息的还有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正在休息的裴文长。
经过裴醒山一段时间的悉心教导,裴文长较之以前稳重了不少,身体也比以前壮实了些。
裴醒山不仅教他武艺,同时还教了他一些兵法与计谋。
虽然离着老谋深算的地步还早,但起码在听到一些自己不喜欢的消息时,勉强能沉得住气了。
“爹答应了薛尚书的千金与三哥的亲事?”
捻了一枚咸蛋酥塞进嘴里,裴文长斜靠在软塌上,一边嚼一边听着手下传来的消息。
那人连忙应道:
“是,进去送茶的人亲耳听到的呢!不过奇怪的是,薛尚书上一次来说亲事时老爷还坚决不答应,这一次不知怎的,竟又改变主意答应了下来,其中怕不是有什么蹊跷?”
蹊跷?能有什么蹊跷?
薛尚书那个要与裴雨轩结亲的女儿是实打实的嫡女,还是备受薛尚书与薛夫人宠爱的才女。
若是能与她结亲,无异于搭上了薛尚书家的这条大船,往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嘴里咸香的点心突然变了滋味,变得又苦又涩,裴文长一扭头,将东西吐在了地上,脸色也越想越是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