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枭然早已进宫等着了,见杨家几人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满脸绝望的被押着推了进来,不由弯起嘴角,微微一笑,打招呼道:
“几日不见,几位别来无恙乎?”
别来无恙?
他们现在这副狼狈相,还用得着问什么别来无恙吗?
这裴枭然,分明是在笑话他们!
杨文畅一瞧裴枭然那神色,就已明白了过来,咬牙切齿道:
“你派人暗中跟踪我们,是不是?!”
不然的话,他们明明选的是行人最少、最为偏僻的那条路,为何还会被人找到追上?!
裴枭然毫无愧疚的一点头,承认道:
“是啊,我是派了人暗中跟踪你们,可你们若是没做什么亏心事,又怕什么跟踪不跟踪的呢?”
“裴枭然!”
“闭嘴!圣上面前胆敢喧哗,不要命了是不是?!”
赵顺先前在杨家告御状时,因有事并未陪在赤宣帝的身边,后来才得知此事。
因此,一见到意图陷害裴润之,还害的他的小恩人裴枭然为证自家兄长清白而以命相保的杨家这几人,就没什么好脸色,说话也是疾言厉色。
杨家几人被吓得一缩脖子,立即噤声。
赤宣帝已经被裴枭然哄的心情好了许多,此时也懒得再发火,只淡淡问道:
“不知你们网罗了巨款、收拾了贵重物品,还乔装打扮成普通平民模样,是要往哪里去,又是要去做什么啊?”
虽是问句,但语气中却丝毫没有任何疑惑的意思,明显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企图。
杨母转了转心思,正欲张口,却被杨父一把给捂住了嘴巴。
自家人的那点子小聪明和小心思,杨父会不清楚?
可是他们已经欺君在先,如果这时候还在说谎的话,怕是当场就会被活活打死!
也只有这种自以为世上唯有自己最聪明、目光短浅、不知死活的浅薄妇人,才会在这种时候,还想着继续蒙骗圣上!
尽管赤宣帝语气淡淡、表情也是淡淡的,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怒意,杨家几人还是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当头盖下,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杨父深吸了一口气,忽的将额头往地上用力一磕,高声道:
“草民该死!草民认罪!”
杨文畅和杨母皆是一惊,想要阻拦,却被杨父一把给推了开去。
杨父满脸愧悔道:
“陛下,其实,这件事情,完全是草民一家栽赃嫁祸,意图将早已有孕的女儿嫁给裴润之,这才进宫告御状,想要逼迫那裴润之就范的。
草民自知犯下了欺君之罪,恳请陛下赐草民一家诛连九族的死罪。”
“爹!”
“老爷!”
杨文畅和杨母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在他们的认知里,可从来没有承认自己有错这回事儿。
就好比杨静茹未婚先孕这件事儿,杨家一致认为是那俊俏的小厮妄图高攀继而勾引了自己的女儿,而从不认为自己的女儿若非自愿,那小厮也不会得逞,自己的女儿其实也有错的事实。
因此,他们毫不犹豫的便将那小厮给打死了。
如今,轮到裴润之,他们也同样认为错的是那不听长辈的话、不孝至极的裴润之!
若是裴润之听了老太太的话,乖乖与杨静茹成亲,又怎会生出今日这些祸事来?
更何况,现在还是生死关头,又怎么可以承认错的都是自家人呢?!
只是,他们这些反咬一口的小聪明,在商场上也许无往不利,总能占到便宜。
但在赤宣帝面前,就未必好用了。
赤宣帝是谁?掌控整个朱雀的人!会连他们这点子小伎俩都看不出来吗?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杨父才会干脆主动承认错误,力求赤宣帝能够对他们宽大处理。
听到杨母和杨文畅的叫声,杨父反手就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巴掌,怒声斥道:
“没听到不准在陛下面前喧哗吗?都给我闭嘴!还有,在陛下面前,谁又敢说一句谎言?我们上次已经是大逆不道、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一次,定然不能一错再错!”
杨文畅和杨母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皮,总算消停下来。
杨文畅很快便想明白了父亲的意图,跟着一起磕头认罪。
只有杨母,虽然也跟着磕了头,认了罪,神色间却还残留着几分不甘心。
裴枭然浅浅一笑,杨父打的什么算盘,她会看不出来?
赤宣帝向来以‘仁’治国,心肠也比朱濂溪要好的多,说不定一个心软之下,就会高抬贵手,放过杨氏一家的性命。
然而,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杨氏一家煽动百姓,打砸吴家商铺,不仅害死了一位无辜的掌柜的,更险些害死了她的舅舅和表哥,这事儿,可绝不能就这样不痛不痒的轻轻揭过。
裴枭然缓缓开口道:
“陛下,枭然认为此时处置杨氏一家,有些不妥。”
杨父面皮一紧,目光阴郁的望向裴枭然。
赤宣帝一挑眉,问道:
“有何不妥?”
裴枭然完全无视杨父,不紧不慢道:
“如今杨小姐腹中的孩儿还未诞下,谁又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我大哥的骨肉呢?无凭无据的,陛下又拿什么作为依据,来对杨氏一家进行处罚呢?”
杨父连忙道:
“陛下,那孩儿绝非裴家大公子的,草民一家都可以作证!”
裴枭然摇摇头,叹气道:
“仅凭你们一家之词,又如何能够让百姓们信服呢?说不得消息传出去以后,就会变成陛下因为偏爱于我,所以逼迫你们认下罪行,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赤宣帝认同的点点头,道:
“流言的确可怕。”
最近的流言他也有所耳闻,说什么裴枭然将杨静茹接回裴府严加看护是因为心虚,因为那当真是裴润之的骨肉,听的人简直啼笑皆非。
可是听在当事人耳里,定然是不小的羞辱与折磨吧。
赤宣帝可不想因为这谎话连篇的一家子,而让裴枭然与裴润之的名声毁于一旦,影响他们将来的仕途。
杨父咬牙道:
“那不知裴小姐欲要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