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劳烦国公大人相送,我们这便告辞了。”
裴枭然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吴氏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望着吴氏等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裴醒山微微眯起眼睛,不知怎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来。
那时他与吴氏刚成亲不久,有一次,他不慎染了风寒。
常年习武、身强体壮鲜少生病的他,大概是身体里缺少对抗这些小病小灾的经验,竟是一下子病倒在床,发病发的相当严重。
高热不退陷入昏迷时,他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杂乱的声音,让他愈发心烦意乱。
忽的,一道温柔婉约的声音如清泉般灌入耳中,屋中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接着,他就感到手心、脚心传来阵阵轻柔湿润的触感,应是有人在用酒水涂抹他的手心和脚心来散热。
酒水挥发时所带来的凉意,一下子让他舒坦了不少。
很快,他又觉得浑身发冷,正努力挣扎着想要醒过来,让下人多添一床被子时,就感到身上微微一重,已经有人适时的为他多加了一层锦被。
在这般无微不至的体贴照料下,裴醒山很快陷入沉睡之中,尽管还是病着,却不再那么难受了。
而且,他能感觉的到,身边一直有人在陪着他,不是下人们那种公事公办的作陪,而是发自真心的因为关心他,所以不敢离去。
被人关心的感觉很不赖,以至于裴醒山在昏睡了一觉刚醒来之后,发现身边并没人时,便立即叫人过来询问是谁来照料过他。
当大夫说出那人正是吴氏,还说他已经昏睡了快两天,吴氏因实在撑不住才回去休息时,裴醒山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相当复杂。
他还以为是哪个贴心的姨娘,准备以后好好疼宠对方,以作报答呢!
没想到,竟是吴氏。
出自对正室夫人的偏见,裴醒山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一声谢,都未曾对吴氏说过。
吴氏倒是待裴醒山一直很好,直到裴雨轩出生之后,发现先天有疾,对裴醒山的态度才慢慢淡了。
裴醒山却并不以为意。
因为他觉得,这世上的女子大多性情温柔,如吴氏这般的女子,还有的是,他不缺这一个。
可是如今,看着吴氏温柔如水的目光只投注在裴枭然、裴润之等子女,以及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身上,在看向自己时,眼神淡漠的宛若在看一个陌生人时。
裴醒山的心,竟像是被谁用针狠狠扎了一记似的刺疼无比。
原来温柔的人虽多,他们的温柔,也不是谁都愿意给予的。
更不是谁都配得到他们的温柔以待的。
裴枭然等人倒也罢了,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裴醒山的目光不由缓缓移到了无名那道挺拔而修长的背影之上。
出于对强者的直觉,裴醒山能感觉的到,这是一个能力与魄力都不在自己之下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是很难有人不被他所吸引的。
吴氏的身边有这样优秀的男子相伴,相信过不了多久,两人的好事便能成了。
更何况,吴氏现如今已经与他和离,就算再与谁成亲,也不必再顾及旁人的谈论与眼光。
到那时,他与吴氏,可就当真成了陌路之人了。
裴醒山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薄唇随之紧抿。
属于他的东西,就算丢了,毁了,他也绝对不会让别人给夺去的!
——
回去的路上,裴枭然将无名叫进自己的马车,随即一抬小下巴,问道:
“说罢,那毒药是哪里来的?你为什么会有那种毒药?”
“毒药?”
无名却是摇摇头,含笑道:
“那可不是毒药,不然的话,在我喂下之后人就没了,又何必苦等到下半夜人才断气?”
裴枭然眯起圆眼,狐疑的望着他,道:
“可是……在你进去之前,老太太还好好儿的,怎的你进去过之后,她就忽然变成那副模样了?”
老太太的死是肯定的,但不应该死的那般痛苦,肯定是有人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这一点,毋庸置疑。
无名却是不答反问,道:
“你知道熙照国么?”
裴枭然秀眉微蹙,不明白话题为何转的这样快,嘴里下意识的应道:
“知道啊,不过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被灭国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名失笑,道:
“你史书倒是读的不少,竟连这个都知道。”
其实关于熙照国的事,裴枭然并不是从史书上看来的,而是从兵书上。
熙照国曾也是朱雀周边邻国,后来两国起了纷争,熙照国覆灭,成了朱雀的一部分。
那场战役也是朱雀的卫国公——裴醒山,也就是她亲爹年少成名的一战。
之前裴醒山因庶子身份,虽继承了国公府与卫国公的爵位,却并不被世人所瞧得起。
不过这一切得来的的确并不光彩,是因前头的两位嫡兄及亲爹全都死光了,才让他给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否则,以他的身份和能耐,根本没资格接手这一切。
所以,打了那一场与熙照国的胜仗之后,裴醒山这才声名鹊起,并手中有了实权,开始得到圣上的青睐。
不得不说裴醒山还是有些能耐的,否则圣上也不会给他实权,顶多给个世袭罔替的爵位让他及子孙们衣食无忧,就算对得起裴家的祖辈们对皇室及朱雀的付出了。
裴枭然曾仔细研究过那一战中,裴醒山都是如何指挥、布阵的,因此对这一战很是印象深刻,顺便也将熙照国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无名接着道:
“我的确喂裴老太太吃了点东西,不过那东西并没有毒,外头还是续命的珍稀良药呢!
只是里头……里头包着的,是可以使人痛不欲生的一种药,叫做烈焰焚心。
烈焰焚心本身并没有毒,所以,它不会将人毒死,只会让人活活疼死而已。”
“烈焰焚心?”
裴枭然皱起眉头,虽然明白了为何老太太没有当场毙命,却还是存有疑惑,便接着问道:
“那这药,跟熙照国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