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水面波纹微动。
一起用过早膳之后,裴枭然便和朱濂溪一起,去给赤宣帝请安。
路上路过一片湖水,水面被风吹动,在晨光的照耀下,波光璀璨,美不胜收。
惹得裴枭然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待给父皇请安过之后,咱们便来这湖上泛舟,如何?”
朱濂溪见她一直盯着湖面看,便有些讨好的提议道。
这湖是宫中最大的一片湖了,湖中养了许多鱼虾,就是供主子们闲暇时,过来钓鱼解闷儿的。
裴枭然看了他一眼,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道:
“昨日大婚,殿下定然甚是劳累,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
朱濂溪心中一暖,情不自禁的挽起了她的手,继续慢慢的往前走去。
裴枭然微微皱眉,心中颇为抗拒。
不过却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免得引起对方警惕,便只得由对方去了。
当然,裴枭然不愿去这湖上泛舟,根本不可能是因为关心朱濂溪。
只因为这湖美则美矣,有关于它的回忆,却并不怎么美好。
记得有一次大战归来,她身负重伤,在宫中养了好些时日,才勉强能够下地走动一会儿。
可是自从她回宫以后,朱濂溪却连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甚至在她觉得自己快要不行的时候,身边依然空无一人。
后来好不容易才挺了过来,然而每次下地走动时,都觉得浑身剧痛,好像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人打断了般,让她苦不堪言。
她问太医,在她昏迷期间,是否有人来看过他。
太医却是每次都是摇头。
裴枭然安慰自己,应当不是圣上把她忘了,而是国事繁忙,他日理万机,实在腾不出空来看她。
可是,就在她休养的差不多时,一次在外散步,远远的,便听到了一阵女子娇脆的嬉笑声。
待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这片湖上泛舟。
舟上的三人,也都是熟人,无外乎就是朱濂溪,以及她那两个人比花娇的好‘妹妹’。
哦,原来这就是‘国事’啊。
还真是‘繁忙’呢。
那时的她,说是如坠冰窟,也不为过。
可是,那两个可都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她又能如何?
计较了,显得她小气不大度,不计较,不计较……
痛的,便只有她自己了。
“哟,姐姐来了,听说姐姐受伤了,不过看姐姐的样子,应当是伤的不重吧?”
裴淑丽率先发现了她,笑容甜甜的向她打招呼,说的话却怎么听怎么让人觉得不甚舒服。
裴枭然一直以来也习惯了隐瞒自己的伤情,免得让身边的亲人担心。
听到这话,当时竟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妥,反而顺势点了点头,语气有些生硬道:
“是啊,不怎么重,养些日子,也就好了。”
“那不如姐姐和我们一起来玩罢!
瞧!殿下为我们钓了好些鱼和虾呢,殿下好厉害!
待到今晚,咱们便把这鱼和虾一起做了吃了,姐姐意下如何?”
吃鱼吃虾?
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太医再三叮嘱,切不可吃凉吃腥,于伤口恢复大有不利。
可是她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朱濂溪了……
那时当真是被感情蒙昏了头,为了能够见他,为了能够与他多多的相处一会儿,她竟是忘了太医的叮嘱,稀里糊涂的点头应下了……
至于后来伤口复发,整夜被折磨的夜不能寐,也只能说是她咎由自取了……
人啊,果然不能随便乱动感情,因为动了就傻了。
连自己的性命与安危都忘却了,眼里心里,都只剩一个他了。
不过更傻的还有。
就在她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时候,竟还觉得很是值得。
因为她终于看到他难得一见的笑颜了。
尽管那笑容,并不是因为自己而绽放的……
她一直觉得他生来就是那样,冷冰冰的,脸上从来也没有个笑模样。
可是在自己的两个妹妹对着他撒娇卖痴的时候,他竟是笑了……
笑得还怪好看。
那时的她沉沦于对他的爱慕之中,竟是丝毫没有觉得,他对着别的女人笑,有哪里不对的……
唉……
傻了,傻了,那时的她,当真是傻的厉害,傻的无可救药了……
“枭然?枭然?”
耳边传来几声轻唤,裴枭然猛地回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赤宣帝的寝殿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朱濂溪不动声色的问,他以为裴枭然是在想百里烈鸢。
“没什么,在想我娘今天没看到我,是不是会有些不习惯。”
裴枭然朝他灿然一笑,神情十分坦荡。
朱濂溪这才稍稍放心,又道:
“你若是想家里人了,今日我就可以陪你回去看,不必理会那些世俗陈规。”
女儿出嫁之后,三日后才能回门的。
朱濂溪这么说,当真是对她纵容至极了。
然而迟来的关心,比狗屁还要没用。
就好比人死了,你才来疗伤,有用吗?
徒增笑料罢了。
裴枭然摇了摇头,道:
“多谢殿下的好意,不过,凡事还是按照规矩来吧,免得因为枭然,惹得殿下被世人说了闲话,倒让枭然过意不去了。”
她话里话外都是为了朱濂溪,然而,实际上却不过都是为了拒绝他而已。
朱濂溪却并没有听出任何异常,只把她当作了前世的那个她。
看来,这一次被感情蒙昏了头而犯傻的那个人,已经不是裴枭然了。
朱濂溪笑了笑,依然如前世那般好看。
但在裴枭然眼里,已是一文不值了。
进去通报的小太监很快匆匆走了出来,躬身邀请两人进内。
殿内,赤宣帝已经洗漱穿戴完毕,正坐在桌旁,没什么胃口的用着早膳。
见到两人进来,赤宣帝冲他们微微一笑,道:
“你们两个起的倒是挺早。”
两人一起上前向赤宣帝行礼。
裴枭然看了看桌上没怎么动筷的早饭,又看了看赤宣帝。
尽管此时的赤宣帝是笑着的,然而,他的眼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反而净是忧虑。
裴枭然轻声问道:
“陛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叫朕什么?”赤宣帝佯装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裴枭然无奈,改口道:
“父皇。”
赤宣帝这才稍稍满意,然后才道:
“也没什么事,你不必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