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瘟疫,真是处处透着古怪。
以往的瘟疫中,自然也有那趁机发难财的丧良之流。
可是,那些人只是图钱而已。
还从未听说过,为了钱财,敢跟官府甚或朝廷叫板的强人呢!
听到这个消息,赤宣帝倒是没有生气。
他本来就觉得此次出事有些古怪,后续发生的事,不过是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而已。
赤宣帝决定派军队前去强行镇压。
可是,发生瘟疫的地方紧邻贯穿整个朱雀的大河——鸾河。
鸾河有很多分支,那些盗匪都是走水路的,可谓狡猾的很,杀人劫财之后,都是跳上船,沿水路四散奔逃的。
如那河里的泥鳅般难抓的很。
听说人数、规模还不小。
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想要制服他们,怕要好好费一番心思了。
赤宣帝觉得这些盗匪绝非是普通的盗匪。
说不定,就是那玄武派来的、专门在此次瘟疫中捣乱的人!
他们想扩大瘟疫范围,制造百姓恐慌,让朱雀从内部开始瓦解……
如此事关重大,这一次,必须要派一位比他们更为精明、更为狡猾的人去治他们才行!
否则的话,听到朱雀派了军队去,那些人肯定脚底抹油,溜得不见影踪。
如此一来,倒真是‘劳民伤财’,最后还落得一场空了。
“枭然,你看。”
这日天气晴好,裴枭然便陪着自家娘亲出来逛街了。
当然,身边还跟着她的新婚夫婿——大皇子殿下。
前些日子,大皇子殿下不知怎么,竟然突然病倒了。
他对外说是不甚染了风寒,未免传染他人,还不准任何人前去探望。
裴枭然当然知道他肯定不是得了风寒。
不过,她也不会去拆穿他,只每日都亲自前去隔帘探望,适时的现些殷勤,以维持朱濂溪对她的信任。
一段时间后,朱濂溪总算好些了。
怕裴枭然在宫中呆的有些闷,便立即带着她出来散心了。
不过裴枭然却不很喜欢和他独处,便顺势将自己的娘亲也带上了。
三人先一起去酒楼吃了一顿饭,然后便一起去了街上闲逛。
雉京的街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便多出了一道风景线来。
那便是粮铺前了。
裴枭然顺着吴氏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在一家粮铺前,围满了前去买粮的人。
他们熙熙攘攘,你推我搡,上窜下跳。
还有的高声叫嚷着自家主子的名号,企图以名号镇压他人,先一步得到买粮的资格。
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周围看到的人,却无一能笑得出来。
吴氏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
“听说有处闹了瘟疫,且无法控制,越扩越大。
京里的百姓们都怕扩到自家地界,便纷纷屯米屯粮,搞的人心惶惶的。
看到他们都买,我也买了好些来以防万一。
也不知发生瘟疫的地方如何了,怕是又糟蹋了不少百姓罢,唉……”
裴枭然心中暗惊,没想到,瘟疫的影响竟然已经扩散至京城了!
不过为了不让自家娘亲忧心,面上却是笑着宽慰道:
“娘,不要多想,有圣上在,莫非还有平不了的祸事不成?
再说了,世间都是一物降一物的,总会有法子治那瘟疫的。”
吴氏想了想,倒也是。
她会如此忧心不安,大部分,不过都是受了周遭的人和事的影响而已。
三人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日常所需的物事,见日头渐晒,裴枭然便将吴氏送回了家去,自己也和朱濂溪一起回了宫。
一进宫,裴枭然便道:
“殿下且先回去休息吧,枭然有些事,想去和陛下谈谈。”
朱濂溪看了她一眼,好似她那肚里的蛔虫似的,用肯定的口吻道:
“你想去那瘟疫之地。”
裴枭然叹了口气,道: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朱濂溪却是冷冷的用命令的口吻道:
“不准去!”
裴枭然却是一点也不怕他,只淡淡反问道:
“若是我执意要去呢?殿下又能奈我何?”
“你!”
看着裴枭然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朱濂溪险些气得七窍生烟。
不过,人家背后的靠山的确比他大,比他强。
若是那人开口了,他也没有办法。
朱濂溪只好改硬为软,放柔口气道:
“枭然,这一次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去好不好?
瘟疫如蛇无孔不入,万一你……那我怎么办?
旁人可以再娶、再嫁。
可是这辈子,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他最后的话语语调渐低,宛若哀求。
裴枭然心头微颤,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他。
只有她一个人了?
真没想到,冷酷无情如大皇子殿下,竟也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可惜,他的鬼话说的太多,她已经分辨不出,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所以,只能一律当鬼话来处置了。
她佯作感动,道:
“大殿下待我之心,枭然永世铭记、切不敢忘。
不过,百姓却乃是枭然衣食之父母。
枭然不能拿着他们奉上来的丰厚的俸禄,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置身于水火之中,而无动于衷。
枭然可以不去。
但是,殿下忍心看着枭然日日夜夜受着良心的折磨、活的生不如死、余生一日都不得安宁吗?”
这话倒并不全是拿来反驳朱濂溪的,大多都是出自裴枭然的心里话。
做人做事都需凭良心,这是她家娘亲从小便教导给她的。
受人于恩,更要涌泉相报。
否则的话,人跟牲畜又有什么区别了?
她跟前世的朱濂溪,又有何区别了?
正因为是心里话,因此就显得格外真情实意了。
朱濂溪看着她那副无比认真的样子,一时语塞。
他与裴枭然不同,从小的生活环境,加上自身的性格扭曲,让他养成了极为自私自利的心理,凡事只为自己考虑,从不会先考虑别人。
除非有利可图,否则,休想他付出半分!
所以,他不能明白,为什么裴枭然每次遇到危险,都能那么奋不顾身,连自己的性命都抛到一边、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