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先帝退位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赵顺赵大总管,也随着他去享福去了。
如今这些刚提拔上来的,可都远没有赵顺的那份机灵与沉稳,做事毛毛躁躁的很。
小太监直扑在地,满头汗珠都来不及擦,便慌慌张张的道:
“禀、禀告陛下,外头……外头有人逼宫!”
朱濂溪与裴枭然对视了一眼。
裴枭然立刻追问道:
“是何人如此大胆?”
那小太监抬头看了裴枭然一眼,又低下头去,却是一副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
“嗯?怎的又不说话了?”
朱濂溪没什么耐心的踢翻了身前的木架。
顿时,铜盆与木架一地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水花也跟着倾洒了小太监满头满脸都是。
周遭的宫人立刻不安的全都跪伏在地。
小太监更是浑身一个激灵,咬咬牙,终于开口道:
“外头的人……都……都是皇后娘娘曾经的部下……
他……他们说,他们是为了皇后娘娘而来的……
还说……圣上一日不恢复娘娘的官职,他们就一日不走!”
“放肆!”
朱濂溪一声怒喝。
可惜,身边唯一的物什已经被踢翻了,没什么可踢的了。
裴枭然也是一脸惊诧,随即跪倒在地,声音微急道:
“陛下,他们绝不是枭然叫来的!
且让枭然前去同他们去说吧,枭然保证,一定会让他们乖乖回去的!
还望陛下莫要责罚于他们,他们、他们……他们也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朱濂溪冷哼了一声,漠然俯视着她,声音淡然听不出情绪:
“是啊,也就只有你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了。
朕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裴枭然咬紧下唇,低着头,不说话了。
朱濂溪看了她良久,才一挥袖,道:
“去吧,让他们以后莫来烦朕!
否则的话,一律按照军法处置!”
“是!谢陛下隆恩!”
闻言,裴枭然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连忙站了起来,疾步匆匆朝外走去。
而在她的再三解释与劝说下,宫门外浩浩荡荡跪了一片的将士们才终于散去。
这事儿,看起来就这么了了。
可是谁都知道,这些将士们的举动,无异于触了陛下的逆鳞。
他本就开始忌惮裴枭然手中的权势。
如今见裴枭然没了权势依然有着民心与军心,心中对她自然更为忌惮。
唉……
真是好心办坏事,一群蠢蛋!
朝臣们暗中将那群将士们骂了个遍。
可是事已既成,就算将他们的十八代祖宗问候到诈尸,也已然是什么作用也没有了。
而自从此事发生以后,裴枭然也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行事也更加低调起来,平日几乎不见人影。
然而对于朱濂溪来说,她做的,明显还不够。
因为朱濂溪下令,从今往后,不准裴枭然随意出宫,哪怕迈出宫门一步都不行。
但凡放行者,格杀勿论!
……这跟囚禁又有什么区别?
后宫的妃嫔们的确有不能随意出宫的规矩。
但人家至少还有个探亲假。
而且父母病了,或是不幸过世,也都是可以回家侍疾或送行的。
但看圣上这态势,怕是无论娘家发生何事,裴枭然都无法再回娘家了……
有聪明的大臣为了避免帝后之间的矛盾再升级,暗中派人前去保护裴枭然的娘亲吴氏。
甚至连裴枭然三哥的老婆和孩子,也一起照看上了。
然而天不从人愿,有些事,越是想要极力避免,就越是主动找上门来。
吴氏病了。
入冬之后,天气骤然转寒。
许是裴剑冰照顾的太过周到,反而弄巧成拙,竟是将吴氏给弄病了。
因为一入冬,裴剑冰便让吴氏加了厚衣,还在屋中多安置了几个火盆和炭炉。
结果……屋中太热,外头太冷,一进一出,人难免会不适应。
女子身子本就较弱,经不起折腾,便将吴氏弄的得了风寒。
这病防不胜防,哪怕有大臣派了人在暗中保护,也难以抵挡邪寒入体不是?
而听闻了吴氏生病的消息,裴枭然自是心急如焚的想要回家探望。
然而——出不了宫。
每一道宫门都有专人把守,而第一道宫门,裴枭然都出不去。
没办法,圣上说了,谁敢给她放行,谁死。
所以,守门的人也只能无情到底了。
裴枭然也没有迁怒于他们,毕竟真正的问题,不是出在他们的身上。
她去找朱濂溪。
朱濂溪却说会派人替她前去探望吴氏的,让她不必过于担心。
可是,那可是自己的亲娘,裴枭然又怎么可能会不担心?
而且,她也好些日子没有回娘家了,心里自然也是想念的紧。
可是,无论她好说歹说,朱濂溪就是不肯松口。
还说什么,女子出嫁从夫,就不该与娘家有过多牵扯了,否则,就是不守妇道!
随即,还叫来了几名宫中负责教习的女官,扔给了裴枭然一本三从四德,让她回去好好背习。
于是,不出意外的,两人因此而大吵了一架。
“娘娘最近的心情真的是很不好呢……”
“是啊,不过遇到那种事,谁的心情又能好的起来呢?”
“唉……娘娘人那么好,真不知陛下为什么……”
“嘘!不要命啦?竟敢说陛下的坏话!
不过,我也这么觉得耶……”
两个衣着鲜亮的小宫女从回廊的另一端匆匆走过,留下点点窃窃私语。
赵氏脚步一顿,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来。
看来,她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这些日子,她跟裴枭然可走得很近。
每每要走时,裴枭然都是亲自将她送到门口,还一副眷眷不舍的模样望着她。
直到看着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才会转身回去。
也难怪裴枭然会如此了。
因为现下在宫中,裴枭然已经难得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儿了。
当然,裴枭然还有桑蚕。
可是桑蚕到底年纪小,于这些宫廷之中的倾轧也是糊里糊涂,自是不能给予裴枭然有效的宽慰与提议。
——可是她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