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谋害手足、连累生父……
随便一样,都足够让朱濂溪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滚下去了。
朱濂溪薄唇微抿。
看看与朱庭芝站在一处的裴枭然,又看看眸色冷沉的太上皇,清冷的眼神中现出点点杀机。
这情势,他已再无翻身可能。
若是再无行动,便只能任人摆布了。
朱濂溪不再继续恭敬的跪在地上,而是缓缓站起身来。
轻轻一摆袍袖,霸气的帝王之姿尽显。
那不是刚坐了几天皇位的生疏姿态。
反而是久坐皇位之后,无意中形成的居高临下的威严与目空一切。
小心掩藏了这么多年,说实话,他也是很辛苦的呢……
太上皇明显感觉到这个儿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应该说跟以前判若天渊,完全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而这个人,不像是他的儿子,更像是……
一个不知从何而来,与他平起平坐、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帝王。
看到这样的朱濂溪,裴枭然心里反而陡然升起了一股极为熟悉之感。
没错,这才是原来的他。
就见朱濂溪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太上皇,眼中的情绪开始不断的发酵、沸腾、喷涌、爆裂……
最后,又恢复平静。
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
此时此刻,父子二人已经无须再言。
不过,有一件事,活了两世的朱濂溪却始终想不明白。
上一世,他还没来得及问,他的父皇便已经走了。
这一世,他总算有了机会。
“说实话,我对您……是没有什么感情的。
甚至……很是憎恨。”
朱濂溪缓缓开口,姿态高傲。
虽然还是用了敬称,但在如此冷然的语气中听来,倒更像是讽刺。
太上皇表情未动,只是毫无惧色的回看着他。
朱濂溪接着道:
“在旁人看来,您也许是一位明君,轻徭薄赋、爱民如子、惜才善用、亲忠远佞……
但是在我看来,您不过是一个、被美色迷昏了头,连亲生儿子都不顾的冷血男人罢了。”
太上皇终于开口了。
他满是不解的问道:
“你何出此言?”
朱濂溪冷笑一声,道:
“莫跟我装蒜,还记得巫蛊娃娃一事吗?
那娃娃分明是继后为了陷害我而放。
而你却向着继后一方,将我贬斥了一顿,之后更是连面都不得见了。
我就不信,这皇宫里具是你的眼线,你会不知那娃娃是那女人放的?
而刚失了母后不久的我,又失了你的陪伴……
你可知,在你与别的女人共谱春宵之曲的时候,你的儿子只能一个人呆在偏远的院落里,默默地在孤独与冷寂中睡去?”
太上皇面露恍然之色,似是这才想起这事。
不过,他却只是避重就轻的将此事给揭了过去,转而肃容道: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何必再拿过去说事?
多此一举罢了。”
“呵呵……不敢承认了是吧?”
朱濂溪面露讥讽之色,正欲再说些什么以泻当年之恨的时候,却听裴枭然忽然扬声道:
“父皇不说我来说!”
朱濂溪一愣,转头看她。
裴枭然也是听朱濂溪提起此事之后,也跟着想起了此事。
顺便也想起了,以往她在与太上皇闲聊时,****告诉她的一些事。
此时,见太上皇一言不发,明显是对这个儿子失望透了,裴枭然这才开口。
无他,只因她不想让最为敬爱的人蒙受这不白之冤!
“此事,枭然曾听父皇与枭然提过。
而你,明显是误会父皇了。
当时,你母后去后不久,群臣便力荐父皇另立新后,说后宫不能无主。
父皇也只得立了,毕竟前朝事务太多,他也无暇再去管理后宫。
而你被继后诬陷一事,他自然是知道真相的。
可那时你失了靠山,他又顾不过你,怕你身为嫡长子,树大招风,便将计就计,借由此事趁机将你贬去宫里最为偏远的院落。
如此一来,旁人见你‘失了宠’,自是不会再在你身上花费心思。
而且,你还身子骨弱,想必不必出手,也活不了多久。
如此一来,他这么做反而是保全了你。
而他派给你的人,也都是自己人与得力的人,以便保护你、教养你成才。
否则的话,你若是当真被父皇厌弃了,那些看菜下碟的下人们,会没有一个敢骑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吗?
而你对继后做的那些事,父皇也全都知道,并且没有插手。
要知道,谋害皇嗣可是死罪!
可是,他都忍了,就是因为觉得亏欠于你。
他以为当你坐上那个位置之后,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谁知……
哼,朱濂溪,不是你是坏人,就可以判定为所有的人都是坏人!”
朱濂溪原本想要反驳,但是回想了一下……
事实,好像的确是她说的那个样子。
之前他一直对太上皇偏向继后而不信自己一事耿耿于怀,导致忽略了很多细节。
现在想想,一个真正落魄了的皇子,怎么可能平平安安的活到现在?
而且,为他看病的太医,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宫里最好的。
若非如此,恐怕不必谁人出手,他自己早就病死了。
朱濂溪薄唇微抿,不再言语。
然而眼中的冰霜冷意却并未融化分毫。
就算太上皇并未苛待他又怎样?
如今生死关头,若是他心软了,那么倒霉的,便是他了。
朱濂溪忽然拿起桌上的一只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就在众人为他此举怔愣期间,忽听几声巨响,紧接着,无数人影破窗、破门而入,手中的长刀、长剑、长枪纷纷指向了太上皇等人的身上致命之处。
太上皇吃了一惊,怒斥道:
“逆子!”
朱庭芝和寒蝉也是大皱其眉、一脸不敢置信之色。
明明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为何朱濂溪还能如此狠心,将利刃对准了自己的父亲?
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冷血无情?
他是没有心吗?
还是……根本就不是人?!
裴枭然却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对于朱濂溪来说,在自己的性命与利益面前,其他一切都可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