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帕子!快给老夫拿帕子来!”
威远侯弯腰吐出嘴中尿水,一边干呕,一边气恼的大叫着。
裴枭然从袖中掏出一条帕子,便要举步上前。
威远侯却突然喊住了她,警惕道:
“别过来!别想借机耍什么花招!
把帕子扔给老夫就行!”
裴枭然看着威远侯近乎狰狞的面孔,以及就算如此,都没有从婴孩脖间移开的大手。
只得停了下来,然后将帕子团成一团,往其中灌注了少许内力,便朝着威远侯扔了过去。
威远侯下意识的抬手去接。
此时,他一只手托抱着婴孩,而另一只手,则忙着去接扔来的帕子。
也就是说,婴孩身上的死亡威胁,短暂的离开了一瞬。
朱庭芝与裴枭然原本的计划是,在威远侯逃跑的宫路上派人埋伏。
然后在威远侯驾着马车路过时,再将之擒获,再将婴孩救出。
是的,其实他们早就算到了,威远侯会拿婴孩当筹码来威胁他们。
他们也甚至早就为威远侯准备好了马车和银两。
然而此时此刻,裴枭然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其实在战场上都是这样的。
有些机会会从天而降,完全不在计划之中。
而只有抓住了机会的人,才有机会翻盘,或者大获全胜。
裴枭然早已被培养出了这种随时随地抓获机会的能力。
因此,就在威远侯抬手接帕子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搭弓射箭,精准的瞄准了威远侯的咽喉,小箭随即疾射而出。
一时间,万籁俱寂。
在裴枭然的眼中,只剩下了手中的弓,和眼中的箭。
帕子不偏不倚,落在了威远侯的眼睛上。
威远侯下意识的抬手便去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凉的,还……有点痛。
怎么……回事?
他拿下帕子,看到了正缓缓放下双臂的裴枭然。
以及,她手中那把小弓。
“你……”
做了……什么……?
威远侯想问,但是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嘴里涌出的大量鲜血给淹没了余下的话音。
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了几下,便轰然倒下。
而在倒下之时,他眼角的余光只看到一道轻盈如风的红色身影飘忽而来。
随即,手中一空。
那个恶心的小兔崽子便不见了。
人人都说裴枭然的武功高、身手好。
威远侯却从来都是不以为然。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武功能有多高?身手又能有多好?
不过是练武的女子实在太少,所以,她才会被众人捧得那么高而已。
然而今时今日,他却不得不相信,人们说的,都是真的了。
因为这是他的亲身体会。
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将这个发现说出口了。
太子成功被救,而意图谋杀太子的罪魁祸首,则被人抬了出去。
满身的血污、瞪大的死不瞑目的双眼,以及僵冷的身体,不难让人看出,这位罪魁祸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然而就站在帘外的文武百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这具尸体说一句话。
因为,就在裴枭然掀起帘子的瞬间,他们便看到了里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药丸的威远侯。
人证物证具在,亲眼见证之下,哪怕那些私底下与威远侯交好的官员,都不敢冒头为他说一句话。
说什么?
说威远侯只是在演戏,逗大家开心吗?
这种鬼话拿去骗鬼,怕是鬼都不信。
于是,威远侯——国丈爷——皇后娘娘的亲爹之死,便死的毫无异议了。
百官们垂首恭立,面色凝重。
那些喝醉的、喝大的,此时,也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得完全酒醒了。
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威远侯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亲自偷来后宫,谋害太子!
当时,他们正喝着酒,唱着歌。
然后,就莫名看到一道黑影自他们头顶飞了过去,方向是后宫。
随即,有侍卫来报,说是有贼人偷偷进了皇宫,好像是朝着太子的宫殿飞去了。
于是,大家便跟着面色焦急的皇帝陛下,一起赶来了太子的宫殿,并看到了那令人万分震惊的一幕。
唉……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威远侯已经有了名利,有了权势。
还能靠着女儿,在雉京里头横着走而无人敢挡。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为什么还要来谋害太子?
就因为怕皇后将来打击报复他?
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皇后对他有任何贬低之词啊?
威远侯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还是,只是被功名利禄给迷花了眼?
内室的对话,外头的人自是全都听的一清二楚。
大臣们心有余悸,暗自在心中感叹人心难测、贪婪无遗。
朱庭芝和抱着孩子的裴枭然一前一后的从内室走了出来。
朱庭芝肃容道:
“谋害太子的下场,想必诸位也都已经看到了。
望诸位引以为戒,莫要犯下大错。”
尽管裴枭然怀里抱着的婴孩,并不是真正的太子,朱庭芝却仍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因为这一次劫难他们度过了,谁能保证永远都没有下一次呢?
所以,他便想着,用此次事件杀鸡儆猴。
免得某些人再动一些不该动的心思。
“臣谨遵圣言!”
大臣们齐齐跪地高呼。
朱庭芝微微点了点头,这才面色稍缓,道:
“起来吧。”
而后又转身看向裴枭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道:
“这次多亏你了,想要什么赏赐?”
虽然裴枭然中途突然改变了计划,而且完全没有知会他一声。
但是朱庭芝对她,却是全然的信任,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裴枭然目光灼灼,忽的跪倒在地,诚恳道:
“小女不求别的,只求陛下饶了这孩子一命吧。”
“什么?”
朱庭芝听的云里雾里。
于是,裴枭然便将这孩子的来历细细的与朱庭芝说了一遍,最后道:
“请陛下看在这孩子救了太子殿下一命的份儿上,就别降他的罪了。
当然,身为敌人之子,小女绝不会让他进入仕途,踏进朱雀的朝堂一步。”
朱庭芝万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世。
他看着自从来到裴枭然的怀中之后,就瞬间变得安静的小小婴孩。
眉心,缓缓地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