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不还是回去了吗！】


    “不是.既然确认这个可以开，我进去问问路好了。”


    又打开了平清盛的门，商洛沿着原路走了回去——还是一样的黄昏，一样的海底“皇都”。只是这次没有了鼓乐之声，坐在殿内的也只有那个穿着紫衣法袍的老和尚：人称平相国的，平清盛。


    “阁下，果然是回来了啊。”


    扬州金，荆州珠，吴郡绫，蜀江锦，七珍万宝尽阙下——平清盛的宫室里，堆满了从宋朝买来的珍宝。有一部分是人家送的，他和明州制置使赵伯圭有不错的私交。


    平清盛一面在朝堂中以狂傲的平家做派屠戮政敌，任意废立君王，另一面又大兴土木，为宋朝来访的巨舰修筑码头和馆舍。


    在生前极尽荣华的平清盛，坐在败亡之后的水下的皇都里。


    “刚才的事.打扰了。”商洛微微颔首。对待这么一个心向王化的人，不管对方在本国之内有多么暴戾，商洛还是尽量保持了礼貌。


    他之前对待学校里的朝鲜人也是如此。他也不是不知道朝鲜在国内保持了高压统治，以血肉为整个帝国榨取效率。所谓见其生不忍见其死，怜悯其他生类是人之常情——不过要不要用实际行动就去帮外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你一直不把蛮族当成人是吧】


    “我可没这么想过。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特地去救而已，我只是在尊重他们自己选择的命运，就像平清盛选择了大宋一样。”


    被搅扰了梦境的平清盛已经醒了些。示意商洛坐过来些：


    “无妨。三分醉，七分醒才好。阁下，先坐下吧。”


    在旁边留出了位置，商洛和他并排坐在客人的位置上。


    隐约有喧嚣声从远处传来——坐在平清盛的位子上朝外看去，能看到水面上有大军在交战。双方的船只覆压着海面，死人和刀兵一起纷纷落下，海水正从上往下一层层被血液染红。


    “大宋来的阁下，你说平家到底是怎么败亡的呢？”


    “因为您充的钱不够多。只要您充的钱够多，请来天兵，这里的事自然就平了。”


    “我每年输送到大宋的金银何止百船，这还不够多吗？难道，我还是没有福报吗？”


    “嗯”商洛看了看四周，“我想，这就是你的福报吧。”


    在这水面下的“皇都”里，平清盛依旧能够穷尽他此生的荣华。头上一直在重复的平家灭亡之战，也只是他的余兴而已，那片“天海”平时一直都是平静的大海，有大船像水鸟一样往来穿行。


    “要喝点什么？”


    有月兔端着金瓶和金杯呈送上来。


    “暂且不了.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询：我说，倭国的平相国，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是月兔啊。”


    即使是戎马一生的枭雄，也要面临自己的大限之日，而平清盛的大限来得尤为仓促。1182年的2月底，他因为突发高热而病倒。在病榻上缠绵的5日间，他被幻觉环绕着——一生中被他杀死的无数敌人，包括那些被沉入海底的生桩都在他眼前晃悠。


    平清盛死的并不安详。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还在挣扎，因为高烧而震颤、抽搐。据说在他生命的最后，用来降温的山泉水很快就被他的体温加热成了温水。而如果直接把水浇到他头上降温，水还会蒸发出黑烟，在房间内环绕。


    人言道，他这是因为敛财而入了焦热地狱，被阿鼻猛火所炽烤。


    “按照常理，阁下应该在这个过程中死掉了。这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升天’的样子。”


    “我没有这样的记忆。记得那是养和元年.哦不不，是大宋淳熙九年的2月底。那时我烧了佛寺，被群僧诅咒，很是郁闷。为了散心，我去往山中打猎。结果突然遭遇了月兔，他对我灭佛的行为提出了赞赏，也一并赞扬了我一直以来对大宋的尊崇。他说合该在当日就死，但他愿意赠我一枚蓬莱仙丹。”


    “然后你就吃了？”商洛问。


    “我怎么可能吃来历不明的药物。只是月兔离开后不久，就有天狗来抢夺我的药。那时我才有了八分相信。我不想把药交出去，就当场将其服食——再睁眼时，我就来到了这里。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那，头顶上这些呢？”商洛指了指头上的大战，“据我所知，平家是在你死后才灭亡的。你活着的时候并没有能够看到这些。”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月兔才向我展示了一切。我也得以将平家的其他人接到这里来。从那之后，我就什么都没问过了。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一样。”


    “竟还是团体票？”商洛以为只有平清盛一个人可以进来。没想到，竟然一人买票全家都能上船。


    “授我长生的仙人有无穷的法力。在这水下的皇都我是说，在这水下的“御野古”城，这里什么都有。”


    【你们平家这糊弄事的托词怎么和源家都是同一套啊】


    “原来如此.”商洛差不多问清楚了，“不过我问了这么多，倒是有个问题一直没问——为什么你有问必答呢？”


    “因为能自由出入这里的，也必然是仙人。这点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倒也是.总之，谢了，你的回答帮了大忙。不过我没法给你什么具体的东西作为报偿，毕竟你这里已经什么都有了。所以，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吗？”


    走出了门，商洛拿到了一个小小的盒。他把盒子暂且收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再帮他转交失物。这是平家遗失的东西，商洛打算顺手帮他捎出去。


    【看起来徐福的实验一直在进行，他也一直在观察局势。他知道佛教的存在，他知道大宋，他也在观察平家，他在所有的时刻都在。但他并未在任何一刻展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直到近日。】


    “难道之前的都是半成品，我手上的这个才是完全品？”


    【怪不得他一直想让你吃。不过他确实信守了承诺，把丹药给你了。】


    “诶，不对啊。”商洛忽然想到，“我当时和他的约定是，我要证明大明是今天的天朝，大明天子传承了大秦的法统。证明了这些之后，他才会把丹药给我。可我还没有向他证明啊，他怎么就把丹药给我了？”


    【难道有其他人帮你证明了？】


    “等下.”商洛猛然一惊，“我师兄呢？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