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梅林的话，戴维安不禁嘴角泛苦。他几度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口干舌燥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憋了半天，也只能憋出来一句：“你为什么不告诉托内利可……摩根，你为什么不和他说这些话呢？告诉她，不是阿尔托里斯抢走了她的一切。而是世界选择了阿尔托里斯为王呢？”


    “在我教导她魔术的时候，我曾经想和她说的。但我最后放弃了，因为那没有意义。告诉她这些又如何，只不过是将她憎恨的目标从阿尔托里斯变成了人理而已。她依旧会为了夺取不列颠而向阿尔托里斯举起反旗，无论她是站在台前还是藏在幕后。他们不能共存的原因不是个人的感情，而是根源上就无法共存，明白吗？”


    梅林算是把明面上的解释说的很清楚了，但其实他也觉得这样挺有趣的。要是太一帆风顺的话可就成了温室中的花朵，总得给阿尔托里斯整点儿对手。想必他和摩根之间的事情，也会成为自己不错的养分吧。


    “明白……太明白了！”戴维安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这几乎已经是在逼迫他做出选择了，或者说，他没得选。


    而梅林却又突然说：“但是阿尔托里斯还是让我给知道真相以后的你带个话，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不过毕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清了下嗓子才继续说：“【戴维安·斯莱瑞克，我的朋友，我将选择的权利放回你的手中，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怪你】，我稍微润色了一下，不过原话的意思就是如此。”


    这一刻，戴维安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感激。之前自己不管不顾的顺着心情一路下来把事情弄成了这样，可阿尔托里斯却大度的将选择的权利给了他。他更加能感受到了阿尔托里斯那不可比拟的人格魅力，在这一方面他无疑超过了摩根。


    他现在无疑不能倒向摩根，虽然不清楚摩根统治整个不列颠的未来是怎样达成的，自己又在其中出了多少力。但若是自己留在摩根的身边，世界就会迎来变为异闻带的结局。他和摩根都会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沉眠到永久。


    他此时无比的羡慕神山飞羽真，羡慕他是那样的勇敢而无畏，可以凭借自己的意志去决定故事的结局。他很想和他一样勇敢的做出那样的选择。但……万一呢，万一最后世界还是走向了异闻带的终点，他还是没能改变那个结局怎么办？这样的担忧一旦出现，他就没办法将之无视了。


    而最终，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和阿尔托里斯说，我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暗黑剑的光芒微微泛起，他不想知道的未来再度来到了他的面前。这其实是他曾经见过一次的未来，只是这一次，他将这个未来看的更加清晰了。


    阿尔托里斯单膝跪在山丘之上，他拼命的紧闭嘴唇，压抑着将要哭泣的自己，悲伤使得他难以呼吸，他俯视着山丘下的尸山血海。这正是不列颠的终结，最终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在这山丘上放声大哭。


    “我引发了无数场战争，夺取了无数人的生命，所以我会死的比任何人都悲惨——被所有人憎恨而死，我明明，我明明接受了！”


    泣不成声的他就这样哭喊着。会毁灭的不应该只有自己，会迎接愚蠢死亡的，不是只有愚昧的王一个人而已吗？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我所追求的，不是这样的结果……我知道不列颠总有一天会结束，但我相信那应该是更加平稳，像是睡着一般，那才是！”


    戴维安在这幻象之中就站在山丘之下，他看着在那里哀嚎痛哭的阿尔托里斯。不敢想象那个一直堪称完美典范的阿尔托里斯会露出这样撕心裂肺的哀嚎。那无疑是能撕碎听者胸口的哀伤和愤怒，是足以诅咒世界的恸哭。


    下一刻，这个未来结束了。戴维安的意识再度回到了现实之中，他捂着自己的头粗重的喘息起来，在那幻象之中，阿尔托里斯悲懊的恸哭无疑已经全部传入了他的内心之中。这就是人理的答案吗？这就是正确的选择吗？他喜欢的人要因为这个正确的选择而去永远憎恨他最好的朋友，他最好的朋友却又要承受这样悲哀破碎的未来。这就是世界正确的选择吗？


    “梅林，你是不是知道故事的结局？你是不是知道不列颠注定要毁灭？”戴维安以一股不可想象的怒意向梅林发问。他保证，只要梅林说一句知道。他会立刻出口成脏，然后用这把暗黑剑将他放逐到黑暗中去。


    而他的话让梅林感到意外，他打量起戴维安腰间的暗黑剑然后饶有兴趣的说：“哦？这就是这把剑的能力吗？它将未来呈现在了你的面前啊。没错，不列颠会在阿尔托里斯这一代结束。那才是神代的正式结束，然后就是所谓真正的人类时代了。这整个世界，会再也没有这样夸张的神秘。”


    “你这混蛋！”一句中文从戴维安的口中喷出，而他刚把手放在剑柄上时，梅林却已经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拔不出剑来。此时梅林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愧疚情绪，他甚至都懒得在戴维安面前遮掩，好似未来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冷静一点儿，冷静一点儿。你不要这么情绪化嘛，毕竟你最终也是要离开不列颠的不是吗？干嘛这么生气呢？”梅林也算是好言相劝了，但他也明白戴维安为什么这么生气，刚才的那一刻他无疑将自己终将离开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心里所想的只有最终不列颠毁灭的结局。


    等到戴维安情绪稳定下来以后，梅林才问到：“那么，你的最终答案是……”


    “我会站在阿尔托里斯那边，这就是我的选择。然后快滚！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都不想再看见你！”戴维安为自己的选择而感到羞愧，无论主动被动，做出这个选择都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所喜欢的人，然后必须看着最好的朋友走向悲惨的死路。


    或者说的更难听些，他为了他喜欢的人能迎来正常的结局而选择了坐视他的好朋友去死。他今后的一生，将为此感到深深的悲痛。


    梅林赶忙离开这里，他还真就担心戴维安一个上头不管不顾就拉着他一起上路。而在梅林离开以后，戴维安怒吼着一剑将桌子劈成两半，既然他做出的选择，那这份内心的折磨也将由他自己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