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专案组成立以来，召开的第二场会议。


    杜平副书记和颜悦色地作了开场白的发言。


    “同志们，工作上存在争议，说明我们的专案工作开展得很好。方向是正确的。但是，大家不要因为工作中存在意见分歧，就产生负面情绪。有问题，摊到桌面上来讲嘛。”


    杨晨在杜平讲完话之后，第一个发言。


    “杜书记，各位领导，我提一个要求，专案组的工作，不能由陆天明一个人说了算。”


    他的话音刚落，便被杜平接过去话说道：“小杨啊，专案组的工作，我们这几个人都是核心。不存在天明同志一个说了算的事吧？大家都很忙，都愿意把工作交给天明同志去负责，这时候提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妥？”


    杨晨铁青着脸道：“有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用专案组的名义，行打击报复之实。这些同志啊，根本就不顾现实工作的需要，我对陆天明同志留置苦水乡派出所长石头有看法。”


    纪委副书记胡伟接过去话说道：“小杨，有看法就提出来。专案组的工作，一定要经得起考验。”


    杨晨明显激动了，他敲着桌子说道：“各位，你们不知道苦水乡现在的情况吧？自从苦水泉这事传出去后，现在的苦水乡，比县城还要热闹啊。但是，热闹的背后，势必掩藏着社会治安问题。”


    “苦水乡派出所目前只有三个有正式编制的干警。警力明显不足。石头同志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带领全所干警和其他警务人员，将苦水乡的社会治安管理得井井有条。现在，石头被我们专案组留置了，这会给苦水乡的治安带来严重隐患啊。”


    法院的吴法天颔首道：“杨局的说法是对的。我也听说了，苦水乡现在有点乱。”


    检察院的欧阳珠打着圆场道：“我看啊，大家都不要争了。专案组的工作固然重要，苦水乡的社会治安问题也不容忽视。能不能找个折中的办法？”


    专案组成员各抒己见，唯有陆天明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杜平副书记便开口说道：“各位，我们先听听陆天明同志的意见吧。”


    会议室便安静下来。


    陆天明站起身说道：“杜书记，各位领导，我想就专案组的工作问题，谈自己几点看法。”


    “我是苦水乡的干部，对苦水乡情况的了解，算是比较熟悉的人。”


    “专案组的工作，不是为了向上级有个交代，更多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目前，我们专案组已经留置了两人配合调查。其中一个是原乡政府乡长李亮同志，另一个就是乡派出所长石头同志。”


    “为什么要留置这两人？我想各位领导听到过这样的传言，乌鸦坳滑坡事故被人否认有人员伤亡。”


    “这是颠倒黑白的说法。”陆天明激动了起来，“我是亲历过现场的人。滑坡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我便去了乌鸦坳。乌鸦坳的群众亲口告诉过我，滑坡将五户十三口人全部掩埋了。”


    会议室骚动了起来。杨晨铁色乌青，一言不发。


    “自然灾害造成群众伤亡，本来不该被隐瞒。但真实的情况是，有人不但隐瞒了事实真相，还将被掩埋群众的人口资料一笔抹去，造成根本不存在群众被掩埋的虚假事实。”


    陆天明此话一出，会议室骚动得更厉害了。


    检察院的欧阳珠道：“小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谁敢隐瞒这么重大的事故啊？”


    陆天明苦笑着道：“这不是因为苦水乡地处偏远，山高皇帝远吗？有些人以为，他能凭着手里的权力，让老百姓闭嘴。事实上，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手段简直是花样百出。我举一个例子，有人就威胁过群众，要停了群众的低保。”


    欧阳珠狐疑地问道：“小陆，你不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吧？”


    陆天明缓缓摇头道：“这是群众亲口对燕京的首长秦老说的。”


    杨晨突然接过去话说道：“别动不动就拿燕京首长来压人。神仙下凡还要问土地，燕京首长德高望重，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农民的话？”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对不起，杨局，我就是农民家庭出身的。而且我知道，燕京首长也是农民家庭出身的。我反对以出身论来讨论工作。”


    火药味似乎浓了起来。


    “陆天明，你告诉我们，什么人要隐瞒事故真相，目的是什么？”杨晨冷笑着道：“如果如你所说，你就得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李亮为什么要隐瞒，石头为什么要销毁人口档案？”


    陆天明苦笑着道：“这就是不为人知的地方了。”


    杨晨笑了，道：“以你这种说法，岂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欧阳珠跟着笑了，她打着圆场道：“我看啊，大家都不要带情绪。杨局护犊子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小陆认真工作，一心要个真相，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件事，还是要稳妥一点好。我们不能全部相信传言，也不能不照顾群众的情绪。”


    胡伟颔首道：“我赞同。”


    吴法天笑笑道：“是啊。成立专案组的目的，就是让上面的首长有个心安。我们啊，要脚踏实地，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首长也心安，我们的工作也不要受影响。”


    陆天明顿时有些愤怒，他摇着头说道：“十三口人啊，就这样被抹去？我理解不了。”


    欧阳珠赶紧安慰他道：“小陆啊。我们要向前看，不能局限在往事里。这样不利于社会进步啊。”


    现在的矛盾，集中在为什么要隐瞒事故真相，为什么要销毁人口档案的问题上了。


    杨晨表态道：“陆天明同志说的人口档案被销毁的情况，我会安排专人去查的。如果有这样的事，我绝不姑息。”


    陆天明问他道：“人现在要不要放？”


    杨晨道：“必须放。因为我们人手不足。”


    会议集中到了县委副书记杜平的态度上了。


    “人可以先放回去。但是，必须随时配合专案组的调查。”杜平沉吟一会说道：“至于李亮的问题，人先留置，等把问题搞清楚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陆天明亲自把石头送出来专案组，抱歉对他说道：“老石，你回去吧。你可以恨我。”


    石头苦笑道：“天明老弟，不是我说你。你放手吧。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乌鸦坳的事，搞一个各方都能接受得了的结论，结案吧。”


    陆天明摇摇头道：“真相不大白于天下，我会愧对埋在地下的十三个乡亲。对了，老石，错一步不怕，怕的是执迷不悟。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石头心情沉重地点头，他抬头看着远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天明老弟，希望你珍重。我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