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土，寿光城


    对于念舒的造谣风波已经过去了五天，但这和尚未普及手机和网络的寿光城并没有什么关系，这座历尽沧桑的古城的百姓，依旧在安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衣衫褴褛的彩衣下完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乖巧懂事的妹妹见状，连忙将一碗看起来还算清澈的凉开水递了过来。


    “姐姐，辛苦了，快喝些水吧。”


    彩鸢自从喝了丹药水以后，体质迅速好了起来，不仅最近的急性病症消退了，就连常年纠缠的慢性病也消失无踪，而这一顿饭，也正是她痊愈后所做的第一餐。


    其余的弟弟妹妹们也早已盛好了午饭，叽叽喳喳地围在破了一个角的旧木桌嬉闹，见彩衣回来了，他们迅速安静了下来，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眨巴着明亮有神的眼睛，等待着大姐的入座。


    看着弟弟妹妹们的懂事模样，彩衣不禁露出了一抹笑容，身上的疲惫也仿佛一扫而空。


    “行了，都别愣着，快吃饭吧。”


    彩衣摸了摸彩鸢的头，一边牵着她入座，一边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嗯，咸咸的，这群傻孩子又在里面掺了点家里本就为数不多的盐。


    桌子上的菜不算丰盛，一只装着稀薄米粥的大碗，两碟色泽暗淡的咸菜，四五个略显干瘪的窝窝头——这便是彩云一家一天中最为丰盛的一餐。


    彩云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动筷，接着拿起了一个窝窝头，掰成两片，将大一些的递给妹妹彩鸢后，这才蘸了一些咸菜，小口小口地就着粥啃了起来。


    窝窝头苦中带涩，粗糙无比，米粥说是粥，只是一碗水混着几十粒米，咸菜吃起来淡淡的，看得出来这些孩子没舍得往里面放盐，总的来说，这一餐实在是算不上丰盛。


    彩云有些幽怨地看了彩鸢一眼，训道：“我不是让你们饿了就先吃一些，不用等我的嘛，而且这咸菜里就放这么一点盐，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哪吃得消啊？”


    彩鸢啃着自己手里的窝窝头，脸色微红，有些不敢看彩云。


    “可是我觉得，和姐姐在一起吃饭才更香，而且，而且，说到底，姐姐的身高也不算高，不也是要长身体的吗......”


    彩云眯起眼睛，压低了自己的声音，道：“你说什么？”


    彩鸢闻言身躯一颤，知道姐姐生气了，连忙转移起了话题。


    “没，没什么，话说姐姐，我们是不是该去看叔伯他们了？”


    彩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嗯，也是差不多该去看望他们的时候了，正好我明天不用上工，那你明天就跟我去吧，正好让他们看看你康复了的样子，他们自从知道你生病后，就一直很担心呢。”


    其余弟弟妹妹们见状，也都嚷嚷了起来要去，彩云无奈，只得耐心地给他们做了分工，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照料的叔伯，而她和彩云则是每一位叔伯都要去探望。


    弟弟妹妹们干劲很足，得到了自己的“任务”后草草扒拉了两口饭便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去了，当彩云吃好饭，陪着彩鸢将桌子收拾完毕，这群孩子已经连她们两所需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第二天清晨，将弟弟妹妹们纷纷送往了各自的叔伯家中后，彩云一手拎着菜篮，一手牵着彩鸢，步伐轻快地朝着最后一位伯伯——丙三的住处赶去


    走过蜿蜒的小径，穿过一座座破旧的茅屋，她们终于来到了丙三大伯那破旧不堪的小屋前，门半掩着，微风吹过，屋内传来一阵阵咳嗽声，显得格外孤寂。


    彩云轻轻推开木门，一股霉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丙三蜷缩在床上，瘦弱的身体几乎被破旧的被褥淹没，双眼微闭，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丙三大伯，是我们，彩云和彩鸢，我们来看您了。”彩云轻声呼唤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丙三缓缓睁开眼，他费力地想要坐起，彩云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彩鸢则乖巧地将手中的野菜篮子放在床边，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对这位陌生而又亲切的长辈的同情。


    “丙四二二，你们姐妹两有名字了？”


    丙三拉着彩云的手，眼眸中满是欣喜，在西土，奴隶是不配拥有名字的，更何况是最为卑贱的罪奴，可现在丙四二二却称呼自己为彩云，称呼妹妹为彩鸢，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脱离了奴隶的身份，获得了自由？


    彩云笑着回应道：“并不是，丙叔，这只是我之前遇到的贵人起的名字......”


    随后，彩云坐在床边，一边为老人捶背，一边将她与念舒一家的相遇缓缓道来，丙三听后，坐直了身体，望向两姐妹的眼神中难掩愤怒。


    “原来如此，小云，你怎能如此糊涂！有这么好的机会，带着弟弟妹妹们走就是了，何必为了我们这些老骨头，放弃获得新生的机会?”


    彩云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可能放的下你们，当初我的父母因交不起贵族们的人头税选择自杀，我们姐妹俩一夜之间失去了依靠，是你带着一众叔叔伯伯把我们抚养长大，我没有你们，连在这西土活下去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何谈遇到贵人？”


    说着，彩云的眼神愈加坚定。


    “没有各位叔伯，我彩云就没有今天，如果仅仅为了自由的机会就能放弃抚养我长大的你们，那么就算获得了新生，我也依旧是个卑贱的奴隶。”


    丙三看着她小脸上与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神情，眸光中满是复杂，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斟酌半天，最终却闭上双眼，幽幽叹道：“你啊，真是像极了你的父母......”


    彩鸢见气氛有些沉重，连忙支起笑容，乐呵呵的说道：“伯伯，你看我，我之前的病好了，你难道都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彩云眼皮微跳，你这话题转移可真是有够生硬的......


    好在丙三很吃这一套，看着彩鸢活蹦乱跳的样子，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他之前就一直因为彩鸢的病而忧心忡忡，甚至还不惜冒着生命风险拖着年老的身躯多次上工，为的就是能凑齐给晚辈买药的费用。


    如今得知了彩鸢已经完全康复，他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至少一切都在变好，这就足够了。


    “开心，当然开心，你们坐着，老头子我前些天刚从地里采了些蔬菜......”


    说着，丙三便要起床去为姐妹俩准备午饭，谁知还未起身便被彩云按了下去。


    “伯伯，您安心休息，这些交给我们就好。”


    随后，彩云一拉着丙三聊着家常，试图驱散这小屋内的沉闷，彩鸢则是动手清理起房间，将简陋的茅屋打扫的一尘不染后，便生火煮起了简单的饭菜。


    由于刚刚痊愈，许久未做家务的彩鸢略微有些手生，做好的菜也咸淡不均，但没有人会责怪一位大病初愈的小女孩，三人依旧有说有笑，吃得很开心，阳光透过门帘，将自己的温暖撒进屋内，为这一时刻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