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以来，荣国府这里……自己来的不为多。


    初一到现在，也就两三次。


    每一次停留的时间都不长。


    上元佳节，昨儿虽未一观两府的盛况，从姐姐四更天才回来的情形……都可一窥大貌。


    彩灯高悬，明笼高挂，一盏盏非寻常地摊市卖的装饰落于府中檐角、木窗、游廊各处。


    乘坐轿子，掀开帷裳，诸般一览，靠近仪门，还看到了一排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


    这种灯寻常人家都看不到，自家都没有。


    宫里见过不少。


    这种灯很像聚光灯，彩灯四周各自竖着一柄漆干倒垂荷叶，叶上有烛信连着彩烛。


    荷叶的模样也很好看，是珐琅彩的，内嵌活信，可以扭转，若是夜晚，可以随心意扭转，将灯光汇聚一处，照向四方，无比明亮。


    尤其在夜晚看戏的时候，是必备之物。


    自家……这个东西不太实用，自己对于看戏多寻常。


    老爹好像也寻常！


    未几，轿子行入仪门之前，随姐姐一道先行礼拜贾母，这位老太太正在同薛家太太、赖嬷嬷等人喝茶。


    凤姐也在旁边伺候着。


    一应礼物，姐姐都准备好的。


    数年来，多有往来，不为陌生，因姐姐之故，更为姻亲相熟，在贾母那里小坐，便是离去。


    由着鸳鸯的引领，前往府中大观园之地。


    鸳鸯！


    也非陌生之人。


    昔日初来西府的时候，就是鸳鸯替自己领路，现在……又是她替自己领路。


    鸳鸯姓金，是家生子，父母在金陵看守祖宅，兄长是贾母院子里对外的买办。


    嫂子是贾母院中负责浆洗的小管家。


    根据姐姐所言，鸳鸯不到十岁就在老太太身边了，是老太太一手调理大的。


    是府中的一等大丫鬟。


    模样虽不如晴雯，落在西府的丫鬟中，也是上等的，细挑身材，蜂腰削肩，鸭蛋的白嫩小脸，乌油头发。


    雨雪过去，天候不为阴寒，找一袭水蓝色袄儿，相合色泽的缎子背心，白绫细折裙。


    轻声细语，引路在前。


    “年关前后，鸳鸯姑娘可有和金陵的父母通书信文书？”


    从贾母院中走出，直入东穿堂之地，就算没有鸳鸯领路，前往大观园都能走到。


    当然，礼仪之故。


    今儿的天候不错，虽有大日，多温暖，寒风也不为凌冽，落在身上，也寻常。


    途中，随意闲聊。


    “……”


    “秦相公，金陵距离京城太过于遥远，估计……估计要等一段时间。”


    鸳鸯小步在前，捻着手中的浅蓝色巾帕，看着前方的穿堂笑道，步伐不快不慢。


    小秦相公是府上常客，大观园也去了不少次。


    然！


    不一样的。


    大观园在内仪门的区域，外男是难以随意行走的，有自己领着，好一些，也省一些麻烦。


    也省一些闲言碎语。


    小秦相公！


    如今也不能称小秦相公了，小秦相公举业有成，点中探花，还是翰林院的官。


    是有官身的人。


    自然不能称之小秦相公。


    再称呼小秦相公就太失礼了，也就琏二奶奶还时而称呼小秦相公，估计是习惯了。


    想来，再有不久，也会改的。


    秦相公更为合适。


    对于秦相公，自己……好像也算看着秦相公长大的，数年前，小秦相公来府上的时候，个头还不高，也就比宝二爷高一点点。


    模样虽俊俏，却也有些消瘦。


    数年来，小秦相公的个头见长，一岁比一岁高，都比宝二爷快高出一头了。


    身量体态看上去……完全不像和宝二爷一个年岁的人，说小秦相公十六七、十七八都绝对有人信。


    小秦相公。


    不自觉……自己都有些习惯了。


    小秦相公也是一个争气了，去岁小秦相公点中恩科探花……老太太都那样夸赞过。


    此外。


    小秦相公……也是一位真正能力的人。


    数年前，小秦相公的家多寻常，当初蓉大奶奶嫁入东府的时候，于蓉大奶奶的家世，自己还是知道的。


    乃是蓉大奶奶的爹爹和二老爷一处为官，后来，在二老爷的撮合下，蓉大奶奶和东府小蓉大爷成事。


    秦家！


    多寻常，家里只有蓉大奶奶的爹爹，还有蓉大奶奶的弟弟，门第也寻常，家财也寻常。


    然！


    数年来，一切都变了。


    小秦相公真真是厉害的人。


    拥有点石成金的本领，当初立下蛋糕炸鸡的营生，短短时间，就赚了数十万两银子。


    尽管那笔银子后来有不小的麻烦，但……和小秦相公没有太大的关系。


    是王家舅太太上赶子想要购买干股的。


    貌似……那时候的小秦相公还不能拒绝，出售了干股，得了三十五万两银子。


    其后。


    又立下不少营生。


    每一种营生都无比赚钱。


    比如百草厅的营生，短短数年，百草厅已经名震京城，府中采买的一些丸药，许多都是百草厅制药工坊出的。


    的确很好。


    尤其是那个定坤丹。


    进上之物，后宫的皇后娘娘等人也在吃那个。


    贵是贵了一点，老太太吃着好处很多，老太太每隔几天就要吃一颗的。


    听说蓉大奶奶和琏二奶奶她们也在吃那种丸药。


    府中其她主子……略有些难，那种定坤丹售价还真不便宜，偶尔吃一颗还行，若是坚持吃下去。


    两府中，也就蓉大奶奶和琏二奶奶可以担负得起了。


    还有什么制药工坊的营生。


    还有火柴的营生。


    还有香皂的营生。


    ……


    有些自己知道，有些自己不知道，无论哪一种都很赚钱的，比如城中那个曲苑杂坛之地。


    报纸上常有提及的曲苑杂坛。


    就是小秦相公同城中一些贵人联手立下的，还占了不少的干股，小秦相公因学业、举业之故，不能够亲力操持。


    便是落在蓉大奶奶身上。


    蓉大奶奶替小秦相公执掌城中一个个营生，也是为此，蓉大奶奶近年来……多显耀许多。


    因那些营生之故，蓉大奶奶多有见到京城内的一位位贵人，上至皇后娘娘、太子妃等人。


    一位位王妃、郡王妃、高爵诰命之人……，都有相识，都有见到。


    近一二年，东府那里的四时八节，除了两府的一些世交故友之外，还多了一些其她的贵人。


    这般殊荣和待遇，是西府没有的。


    在老太太跟前，蓉大奶奶也是愈发的有体面和颜面了，最初入府的时候，前来老太太这里，多为站着，礼仪之故。


    非为苛刻，而是小蓉大爷辈分不显，老太太跟前的两府主子，每一位都比蓉大奶奶尊荣许多。


    后来，随诸般事荡开，老太太跟前，蓉大奶奶也有一个位置坐下了。


    蓉大奶奶对外那般，对东府的管家，也是一力操持，上下顺畅，东府的杂乱事……几乎不存。


    于族中，也是多有照顾，宁国一脉的近支、远支族人，只要不是特意混吃等死、好吃懒做之人，都有一二安排。


    因蓉大奶奶之故，琏二奶奶也那般行事，府中族中多有夸赞，四时八节之时，常有那般言语。


    多有于蓉大奶奶、琏二奶奶行礼拜谢之人。


    老太太很喜欢看到、听到那些，也对蓉大奶奶、琏二奶奶多赞誉，言语她们是两府的幸事。


    短短数年。


    小秦相公就汇聚不尽家财。


    若只是那般，还没有什么。


    更难得在学业、举业一道上的进益。


    营生那般赚钱的情况下，连琏二奶奶每一岁都能分润那么多银子，小秦相公肯定赚的更多。


    小秦相公对那些……似乎不在意一样，从东府搬出，前往城外书院苦读学业，举业进益。


    书院的事情，有时候蓉大奶奶来的时候，老太太也有询问。


    书院的日子很苦。


    吃的寻常，和府中厨娘做的东西差远了。


    住的也寻常，就一个小房间，想要舒服一些都不能够，书院之内，虽不禁止那些，然……一个人若是在书院贪图享受，学业多寻常。


    会引人耻笑！


    为此，许多人住的也寻常。


    至于美婢丫鬟之类，更是不可能带入其中。


    每日寅时起来，临近三更才能歇息，除了一些琐碎之事，其余时间都在学业上。


    一个月，也就两天的歇息时间。


    小秦相公才那般大，蓉大奶奶肯定不想要那般的，而小秦相公一力前往了。


    为他自己的前程。


    在东府锦衣玉食，采星、晴雯等人细细照顾着，小秦相公都有那样的抉择。


    老太太以前都说过小秦相公是一个有出息的。


    将来会出息的。


    这才过去多久？


    小秦相公都做官了。


    小秦相公考秀才，一次就成了，比府上珠大爷还早好几年呢。


    考举人，也是一次就成了，还是举人中的第二名。


    而后！


    下江南游学。


    听蓉大奶奶解释，国朝的文风……江南最为鼎盛，每一科的进士之中，南方人占据大多数。


    老太太也是那样说的，还说林姑娘的爹爹林姑老爷就是那般，苏州人士，点中探花！


    小秦相公。


    真真了不起。


    于小秦相公，自己也是佩服无比。


    去岁恩科会试，一举举业有成，会试第一，殿试点中一甲三名，和林姑老爷当年一样的成绩。


    林姑老爷……听二老爷闲谈，接下来就要高升了。


    小秦相公也是探花，将来估计和林姑老爷一样。


    为小秦相公学业、举业之故，蓉大奶奶也多有费心费力，替小秦相公将营生操持得当，没有出什么差错。


    蓉大奶奶，也是自己佩服的。


    小蓉大爷，是一个没福的。


    蓉大奶奶对小秦相公极好，小秦相公于蓉大奶奶……也是无比的亲近、亲好。


    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