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做梦也想不到,赵牧之口中所说想反之人,竟是天下万民。
他在位期间呕心沥血,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百姓着想。
百姓不感恩戴德,到头来还要反他。
岂有此理!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脸色阴沉,目光一寒。
“这叫什么话!修筑长城是为抵御匈奴,当今陛下所做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万民着想。我还是不信,百姓竟想着要造反。”
见此,赵牧之干脆直言。
“你说的或许没错,可你想过没有,如今天下平定,百姓尚未从战火中恢复,就又要背井离乡,修筑长城,兴建灵渠,这些事就算有说破天的大道理,又可是百姓心甘情愿的?”
“一句话,始皇帝所做之事,罪在当时,功过千秋。”
嬴政心中狠狠一动。
这些话,连他都不曾想过!
稚子年纪虽小,但聪明睿达,其远见卓识,自己都忍不住佩服。
“那,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想反,无兵无权,掀不起什么风浪!”
闻言,赵牧之大笑。
“老赵,又见识短浅了不!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团结的力量,是你想象不到滴。”
“你还别不信。几年后,大泽乡起义,陈胜吴广带领一众农民,一路向西攻进,直逼咸阳,势不可挡啊!”
大泽乡?
起义?
直逼咸阳?
一系列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让嬴政傻了眼,半天才缓过劲来。
陈胜、吴广。
暗暗在心中念叨这两个名字。
看来回去后,得好好弄死这俩人,往死里弄。
“前有荆轲刺秦,后有西楚霸王项羽,能人辈出,大秦气数已至啊!”
嬴政瞳孔骤然紧缩。
荆轲!
若不是荆轲,他和念政夫人还走不到一起呢!
不过,这项羽又是何人?
也得往死里弄!
但赵牧之长于市井,他又是从何渠道得知这些事的?
脑中瞬时出现一团团迷雾。
还想同赵牧之问个清楚。
回头一看,他早已是两颊发烫,倒在桌上。
俨然一副喝醉的模样。
口中还念念有词。
“……老赵,你放心……只要你踏踏实实跟我干,到时……封你个丞相当当……刘邦?哼,也得给我当马骑……”
嬴政哭笑不得。
看来醉的不清,都开始说胡话了。
混小子,喝醉了也不忘抢他老子的天下。
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涌过心间。
扭头,双眸又带着寒意。
如果这小子今天说的都是真的,秦,危矣!
看着外面的天空,又是个不眠夜。
……
赵牧之一觉睡到天亮。
舒服地伸着懒腰,睁开眼,没想到面前还坐着一人。
“我去!老赵叔,你这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嬴政心里直翻白眼。
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你昨天晚上不清不楚,说了那一堆吓人的话,自己也不至于一宿没睡。
咕噜。
赵牧之揉揉肚子,咧嘴一笑。
昨夜光顾着喝酒,现在醒来,倒真有点饿了。
“老赵,想必你饿了吧,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好东西。”
嬴政本来还想问他有关昨晚的事。
不等张口,人已经跑了出去。
在外鼓弄了半天,才端着一盘从未见过的食物走进来。
嬴政本没心情吃饭。
可一闻到那香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拿起一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东西。
“这是何物?”
“必吃美食,狗不理包子。”
赵牧之边说着边张口咬下半个包子,成功给嬴政看饿了。
也尝试着,小抿了一口。
香气扑面而来。
嬴政双眼放光,惊为天人。
几口吃完整个包子,这才顾得上说话。
“简直是人间美食!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
这老赵,未免也太夸张了。
“老赵,咱收着点,说的好像你真吃过山珍海味似的。”
嬴政讪讪笑着。
差点说漏嘴。
又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唠。
“少爷,这是什么肉?吃着好香。我怎么从未见过?”
“猪肉。”
“……”
嬴政瞬间石化,手里的包子也不香了。
如此美味,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肉,竟然是随处可见的猪肉!
一脸不可思议。
“少爷,你别逗我。再不济,我也是吃过猪肉的。猪肉骚臭,根本不会这么美味。”
“要不怎么说,你们是在浪费食物。只要做法得当,辅以佐料,普通的猪肉也可作成美味。”
见他说的一脸认真,再者,在这种荒僻之处,也不可能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物种。
嬴政终于信了。
虽然内心深处还是拒绝的,可架不住这味道太香了。
不管了!
闭着眼睛,一口气连吃了仨。
肚子填饱了,该干点正事了。
“少爷,如今陛下的皇子只有扶苏、胡亥二人有资格继位,那依你之见,陛下传位给谁最为合适?”
“我说老赵,你一个管家,怎么也开始关心起政事来?”
“这不是觉得少爷你见多识广,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嬴政昨晚想了一宿大秦的未来。
既然长生无望,自己总会有去世的一天,可储君之位一直没有着落。
眼下,赵高、李斯肯定站在胡亥一边。
扶苏被自己派去和蒙恬共事,蒙家肯定是向着儿子的。
想来想去,只有赵牧之这局外人所提意见才最为中肯。
“扶苏刚毅勇武,有政治远见,颇得人心。”
“所以,你也认为陛下应该传位给扶苏?”
赵牧之笑着摇头。
“哪有这么简单。”
“既然谈到传位,肯定是始皇帝身后之事。人都不在了,继位一事,岂由他一人说了算。”
“对于朝中一些人而言,比起扶苏,他们更想扶持一傀儡上位。胡亥,就是他们最佳人选。”
“假传诏书,逼死扶苏,让胡亥名正言顺上位,才是上上策。”
轰。
嬴政仿佛被雷劈中。
这些话,字字句句砸在他心上。
没有谁能比他更明白,在权势面前,人性不值一提。
这些,完全有可能发生!
一想到在朝野还存有别有用心的蛀虫,内心的火气瞬间燃起。
就差把房盖掀开。
刚想再和赵牧之细谈,外面突然响起两人争执声。
“你让我进去!你别拦我!”
“不行,进不得啊!”
这又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