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恭,字子谦,号紫阳居士,元景14年的状元。
次年致仕,回到云鹿书院治学,二十二年间,桃李满天下,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儒。
说起这位大儒,很多人都会下意识想起他的过去。
曾经的他,入阁拜相不在话下。
却不知为何,在最鼎盛的时候,暗然离开官场。
对于此事,士林间众说纷坛。
有人说,他得罪了陛下,才不得不致仕。
也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当朝首辅,手段不如人,才灰熘熘的卷铺盖滚人。
但不管怎么样,如今二十二年过去,他终于又出山了。
前往青州出任布政使。
手握实权,算得上真正的封疆大吏。
另外两位,身份同样不低,单是名声,就不输紫阳居士。
穿灰袍,蓄山羊须的叫李慕白,大国手,曾经号称棋道天下第一。
五年前与魏渊(魏公)手谈三局,皆败,怒摔棋盘,从此再不下棋。
穿蓝袍的叫张慎,兵法大家,早年所着的《兵法六疏》,至今还是大奉武官、将领的必读刊物。
是大奉唯一一位,可以与魏渊相提并论的兵法大家。
亭外,站着一群送行的学子。
都是云鹿书院颇具潜力的学生。
许新年就在其中。
“紫阳先生终于出山了,若是能得他赏识,将来我们在官场,必定官运亨通。”
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便是此意了。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官场最适用这句话。
一步登天,也多在官场。
一位与许新年相熟的同窗低声道:
“辞旧,你的诗准备好了吗。”
许新年张了张嘴,澹澹道:“准备了两首。”
说罢,望着亭内,道:“永叔,你过于功利了。”
“这并非功利,学海与宦海一样,苦做舟,钻营为浆。”
似乎知道许新年不擅诗词,便没有多问。
两首?
质量不行,数量来凑。
可是,诗词这等高雅之物,数量不过是徒增笑柄罢了。
自己总算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许新年,不足为惧!
巨鹿书院这些个学子,一天天,嘴里说着济世救国,挽国家于危亡,以天下苍生,黎明百姓为己任。
却都是些心高气傲之辈,看人自动低三分。
所谓言语间,满是心怀坦荡,但私底下,行事处事,所作所为,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大概,道貌岸然这个词,书里是没有的。
“永叔说得没错,而今官场风气腐败,胥吏配合贪官鱼肉百姓,连年天灾,若想改变局面,心思就得活络些。”
此时,另外一位学子参与话题。
叫永叔的学子点点头,看向许新年:
“你总说诗词是小道,可你文章做得再好,几十年后,谁还记得你?
可诗词,是能传世的。”
许新年刚想反驳,但想了想,自己为了谋得前程,不也正是如此做派吗,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低声“嗯”了一声。
大国手李慕白叹了口气:“杨兄,你当年要有他们一般的玲珑,也不会蹉跎二十余载。”
紫阳居士笑了笑。
“这话不对。”
兵法大家张慎失笑饮茶,又道:“杨兄野心勃勃,是在为立命境铺路。”
闻言,紫阳居士喟叹道:“终究还是被人排挤出官场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国子监出身的那帮人,不会看着我们云鹿书院翻身的。”
“哼,一群只知道欺上媚下,玩弄权谋的小人,两百年不到,就把天下祸害成这般模样。”
儒家正统之争,已经持续两百多年了。
巨鹿书院与司天监之间的争端,旷日持久,难分高下。
不过,目前来看,巨鹿书院暂时落入下风。
更何况,还有个魏公……
“近些日子,京都出现了一个天下商会,崛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多方势力皆有参与其中。
据说,其中利益,竟也有我巨鹿书院半分利。
说来也是好笑至极,什么都没做,便有人送钱上门。
你们可知,这天下商会是何来头?”
紫阳居士忽然如此问道。
另外两人,相视一眼,也笑了。
“没想到,这件事你也知道了,这可真是不知道闹哪出,我目前也尚未搞清楚。”
自古只听说敛财,散财的,这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竟平白无故分了巨鹿书院半分利。
虽然没有一分,但据说,数额已经不小了。
接连两月红利,便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
白送的银子,闪亮的,能咯牙的,谁不想要。
这时候,拒绝的人,就相当于断了别人财路,自然会引起众怒。
“这背后之人,必然非等闲之物如今虽然不曾露面,估计是羽翼未丰。
要不了多久,他便会自己现身的。
此等人物,我倒是想瞧瞧。”
三人对饮一杯,皆表示,对这个神秘人,有着几分期待。
紫阳居士沉声道:“我此去,为白鹿书院开疆拓土,奠定官场根基。
但想重振书院往昔风采,我一个人是不够的,需要我等齐心协力,更需要优秀的年轻人。”
李慕白和张慎相视一笑,后者扭头,望向亭外的学子们,道:
“有没有人愿意赋诗一首,送一送紫阳居士?”
“吟诗就得有彩头,不然没意思。”
紫阳居士摘下腰间一枚紫玉,道:“博头筹者,可得玉佩。”
玉佩紫光流转,神异非凡。
亭外的学子眼睛齐刷刷的亮起。
大儒随身玉佩,受才气洗礼,内蕴神奇,如果他们能够得到,绝对是大有裨益。
同时,紫阳居士用紫玉做彩头,还有一层更深的寓意。
长者随身之物,只赠晚辈和学生。
也就是说,拿了这块玉佩,便算是他的学生了。
“学生愿赋诗一首,为紫阳居士送行。”
一位穿青色儒衫,腰环玉佩的挺拔学子,跨步而出,朝着亭子里的三位大儒拱手。
李慕白笑道:“这是我的学生,朱退之,颇有些诗才。”
紫阳居士微笑颔首。
待那位叫朱退之的学子吟诵了送行诗后,紫阳居士脸上笑容愈发深刻,显然是非常满意。
“不错。”
兵法大家张慎赞了一句,没有多加点评。
在座的两位大儒都比他有诗才。
接下来,其余人所写诗词,差强人意,勉强合格。
儒家近代已经开始衰弱。
从诗词便可看得出来。
人才逐渐凋零。
往前推两百年,儒家的名言是:
“佛门很棒,道门很赞,术士也不错。另辟蹊径的蛊师巫师也很有灵性,值得表扬……
哦,粗鄙的武夫,请你出去,这里是文雅人的聚会。
顺便把妖族的异类一起带走。
剩下在座的诸位,恕我直言,都是垃圾!”
当初,儒家就是很吊。
可现在……
各大修炼体系,齐头并进,儒家没落。
紫阳居士对此颇为惋惜,愤慨,叹息一声,道:
“诸位学子,还有谁愿意赋诗?”
半晌无人。
朱退之盯着紫玉,目光炽热。
他现在已经觉得,这是他的囊中之物。
“先生,我有诗两首。”
许新年走出人群,来到亭边。
他一直沉默到现在。
当然是故意的。
一直等到最后才出场。
他为人低调,谦逊,不想太早抛出好诗,让同窗尴尬。
如此做,和他曾经与朱退之有矛盾,绝对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愿意以许七安的节操做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