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文章,好像是诗……”
“诗?那算了吧,诗有什么好看的。”
“说得对,自从紫阳居士离开学院后,咱们学院里的先生和大儒们写的诗,看与不看,都没区别。”
“走吧,下棋去。”
“有理,同去同去。”
忽然,张贴告示之地传来惊呼声,似乎在赞叹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时间,准备离去的众人,便又在好奇之下,纷纷聚拢而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惭愧,惭愧啊。
秋闱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挑灯夜读了。”
“这首诗,乍一看朴素平常,却揭示着深刻的道理,发人深省啊。”
“哪里朴素平常了,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大道至简,至理名言,尽在其中。”
“白首方悔读书迟……我以前太多松懈了,沉迷手谈、游山,放在读书上的精力越来越少。
看到这首诗,我才意识到将来绝对会后悔的。”
“这首诗出自哪位大儒之手?”
越来越多的人,挤在矮墙下,抬头看着墙上的诗。
顿时间,无数学子面露愧疚之色,恍忽之色。
很显然,他们与这劝学诗,产生了极大的共鸣。
读完全诗,学子们们心自问后,纷纷涌起心季的感觉。
害怕将来白首之后,追悔莫及。
于是,不负春光的情绪,油然而生。
这个时代,诗词的力量,便是在于此,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力。
读诗,听诗,皆会进入一种天地之力的包围之中,各有感悟。
若是大儒以通天之力念出此诗,那便又是另外一番不同景象。
不远处,大坪边缘位置。
三位大儒旁观着这一幕,陈泰抚须大笑。
“都说诗词无用,殊不知,诗词最动人心。”
“这朱九幽,当真是绝世诗才。”
朱重八的十首诗,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巨鹿书院本就是文人学子所向往的心中圣地,如今,从书院之中传出来的诗,更是倍加遵从。
而且,朱重八一人同时拜了三位大儒为师的事情,虽然没有张扬,但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书院后山。
雅阁。
此地乃是巨鹿书院院长的闭关之地。
此时,简洁雅致的茶室,一位穿麻衣的老者,与一位华服女子对坐饮茶。
一列披坚执锐的甲士,守卫在雅阁之外。
老者花白的头发,随意披散,凸显出几分邋遢和洒脱不羁。
这便是当代儒家执牛耳者。
与他对坐饮茶的女子,发丝间插着一根烨烨生辉的金步摇。
明显是未出阁的打扮。
她穿着月白色华美长裙,裙摆拖曳在地。
容貌清丽脱俗,恰似一朵濯而不妖的水莲。
而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一面冰镜,透彻中难掩高冷、华贵。
早已长开的身段,玲珑浮凸,曲线诱人。
“半年未见,院长发间银丝,又增添了许多。”长公主说道,嗓音也是清清冷冷的。
“都是烦恼丝。”
院长面容和蔼,但保持了几分距离感,自己饮茶。
大奉王朝的这位长公主,却是与一般女子极为不同。
大家在形容极为优秀的大家闺秀时,都会说一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礼。
可这位长公主,非但精通琴棋书画,而且……
她还跟魏渊学下棋、跟张慎学兵法、跟着陈泰学治国。
圣人经典,她也倒背如流。
文章策论,不输国子监学子。
博闻强识,学富五车。
妥妥的女强人。
十八岁时,皇帝便特许她参与翰林院的编书工作。
“院长真不考虑出仕?”长公主目光诚恳,语气认真。
她此番前来巨鹿书院,其实是来请院长出山的。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算得上三顾茅庐。
只可惜,院长依旧没有出山的打算。
“儒家以人为本,因此即便境界达到圣人,寿元也不会很不长,院长莫要继续荒废年华了。”长公主继续说道。
很少有人知道,此次青州通政司的官职,原本是授予这位院长的。
只是,院长推脱,不愿出山,不愿上任,并上书朝廷,推荐了紫阳居士。
至于为何如此,知晓其中缘由的人,都只会叹息一声。
院长这是把自己关入了一道无形的囚牢之中。
“院长执念太深了,何至于此。”
长公主神态自若,为自己添茶。
“父皇邀您出仕,是打算重新重用云鹿书院。
您若真为了云鹿书院的学子着想,就不该拒绝的。”
闻言,院长哂然一笑,道:“是因为陛下越来越驾驭不住魏渊了吧?
还是说,那帮朱紫贵胃的屠龙术,越来越犀利了?”
屠龙术都敢说,简直胆大至极,但长公主似乎并没有丝毫怪罪之意,而是已经习惯了。
“是为了大奉的百姓,为了天下苍生。”
长公主一字一句,发自内心。
只是,院长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讥讽。
如此胆大妄为之人,不多。
院长算一个。
什么为了天下百姓,还不是为了皇位稳固,皇权稳定。
长公主清清冷冷的语气,终于出现变化,叹了口气,道:
“山海战役后,大奉的国力日渐衰弱,天灾连年不断。
胥吏之祸,愈发明显。
朝堂诸公,只知党争,袖手空谈,实干兴邦者,寥寥无几。
院长,帝国缺一位缝补匠。”
缝补匠,极为贴切的形容。
大奉王朝如今已然千疮百孔,根基受损严重,非寻常人,难以挽回如此颓势。
说完,她没等院长开口,继续侃侃而谈:
“三年前,北方蛮子撕毁条约,屡犯边境,劫掠百姓。
南方蛮夷毁坏驿路,偷袭军镇,妄图夺回失地。
西域诸国冷眼旁观,佛门以此要挟,欲传教中原。”
她渐渐加大语气,声音不再清冷,“院长,身为读书人,难道不应该一展抱负,重振国威吗?”
院长依旧不为所动,盯着长公主看了片刻,随后,目光从这张清丽脱俗中,带着高贵之气的脸蛋挪开,望向窗外绿意森森的竹林,摇头叹息:
“非不愿,只是,如今时机未到。长公主请回。”
时机未到?
什么时机?
莫非,天下将会引来变故不成,长公主心中忽然升起一阵阴霾。
这些年,她一直大力挽救着大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步步逐渐腐败。
心痛如绞,却苦无良策。
也无人可用。
长公主眼中,难掩失望。
起身,正要告辞离去。
忽然,雅阁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学院的先生,急匆匆跑进来,大呼道:
“院长,大事不妙,李慕白、张慎,还有陈泰三人打起来了。”
嗯???
这三人不是好友吗,怎么大打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