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衍和涯顺着声音望去。


    就见不远处船上的甲板，一个姑娘正从栏杆处探出脑袋，朝他们招手。


    许久未见，正是三花宗的楚千凝。


    齐衍眉头微挑，倒是没想到，一贯秉持着正气凛然，不卑不亢的楚千凝，如今会这般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这种行为，不应该她身边的那个师妹来干吗？


    齐衍心中这般想，面上却微微一笑，自然地朝船上的楚千凝点点头。


    而此时，正有序下船的凡人，以及维持秩序的“蓬莱仙人”，被楚千凝的一声嗓子吸引，视线皆落在齐衍等人身上。


    只是，比起“蓬莱仙人”眼中的好奇，凡人的视线多为忌惮。


    倒也没别的什么原因，只是船上下来的凡人，原本就都是和齐衍一条船上的。


    其中一部分人，更是亲眼看到了齐衍和涯虐杀他们国师的场面，心几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就算是在仙人环绕的蓬莱，他们再看到齐衍和涯，依旧双腿发软，心理阴影面积拉满。


    笑死，什么叫做到了蓬莱，所有人都是从零开始，你们看看这两个人的“凶相”，像是会从零开始的吗！


    而此时。


    暴徒齐衍，以及他的同伙涯肩并肩，排排坐，就差手拉手，唱起好朋友。


    ……咳咳，拉回正题。


    楚千凝带着楚芷终于从人满为患的船上下来，朝齐衍这边走来。


    原本在船上，齐衍还看不见。


    现在人走近了，齐衍总算明白，为什么方才和他们打招呼的是楚千凝，而不是楚芷。


    曾经总是试图引起齐衍等人注意的小白花楚芷，此时，正低着头，情绪低沉地跟在楚千凝背后。


    空荡荡的左袖，预示着楚芷已然失去的左臂。


    散落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通身阴郁的气质围绕在楚芷周身。


    若不是她身上散发的气息表明了她就是楚芷本人，谁又能相信，不过是短短几日未见，居然能让一个人，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


    楚千凝和楚芷依旧如以往一般，一前一后走着。


    只是这次，身体残缺，情绪消沉的楚芷，和前面完好无损，脚步轻快，眼中含笑的楚千凝比起来，哪里还有原先不相上下的样子。


    像个丑陋的陪衬。


    不对，更像是……躲在阴暗处的老鼠，伺机而动，在某人最洋洋得意的那一刻，咬断她的脖颈。


    齐衍双眼微眯，悄然收起打量楚芷的视线。


    本就不是什么熟人，她们之间的恩怨，只要不上赶着牵连他，她们爱怎么搞，怎么搞。


    不过……


    齐衍稍稍偏过身子，看着不远不近处，跟在两人后面，同样低头沉默的三七。


    这么看来。


    楚千凝似乎已经将三七归到了自己的阵营。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齐衍的错觉，他总觉得三七现在整个人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


    是蓬莱的一些什么东西，改变了他吗……


    “那人是叫三七吧。”


    一旁的涯突然开口。


    齐衍微微一愣，视线触及涯的视线，心中一惊。


    虽然齐衍知道三七这个人特殊，但他阅历不深，又年纪不大，对很多信息的掌握，不如涯这个散修。


    涯看向三七的视线中，赫然是赤裸裸的羡慕，以及……暗藏的贪欲。


    齐衍早该知道，涯定然知道些什么。


    面上，齐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回道：“对，就叫三七。”


    齐衍话音落下。


    涯审视三七的视线随之收回，在楚千凝过来前，先一步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转头又找了处不远的树荫坐下。


    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不想交流的模样。


    呦呵，男人心，海底针。


    齐衍一时间也捉摸不透涯到底怎么想的，见楚千凝已经走到跟前，出于礼貌，到底还是起身，打了声招呼。


    “几位，好久不见。”


    言行举止礼貌而疏离，明眼的人都能看出了，齐衍也并不想和楚千凝等人有过多的接触。


    可惜，齐衍不想，楚千凝却想得很。


    她再来一世，只希望将曾经错过的一切都利用起来，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让那些真正真心待她的人，有一个美满的结局。


    想到这里，楚千凝忍不住往后望去。


    视线落在低头垂眸的三七身上，眼中柔情化成水。


    这辈子，她定然不会再辜负他……


    楚千凝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收起眼中的情绪，转头，再面对眼前笑容温和的齐衍时，依然又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上一世，她因为被算计，身负重伤，并没有进入蓬莱，因此，对蓬莱并不了解。


    而这个静安真人，虽说上一世就早早死在自己师弟手中，但是，以现在静安真人的名声和实力，只要她用的好，说不定能靠他在蓬莱全身而退，顺带来个借刀杀人。


    一个注定早亡的人，日后，就算东窗事发，一些事情再追究起来，也查不到她身上。


    楚千凝心中算盘打到飞起，面上，却恭恭敬敬朝齐衍行礼。


    然后，铿锵有力地说出此行的目的。


    “静安真人，想必你也知道，在这里，我们根本无法使用灵力，身为修士的优势几乎消失。一旦这群凡人联手，我们必然没有好下场。


    而整船人中，只有我们几个修真者，我们何不联手，互相照拂，一起面对所谓的蓬莱计划。


    我想，你也一定不想一直留在这里。”


    楚千凝的话有理有据。


    就算齐衍权衡诸多，也不得不承认，在面对未知的开始时，楚千凝的提议，是现如今，最好的方案。


    但是……


    齐衍脸上的笑意加深，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楚千凝背后的楚芷。


    语气平静而不容反驳，轻声道：“抱歉，合作自然是好事，但是我不能接受队伍还没成立，就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只想着算计身边人。


    不是吗？楚千凝小姐。”


    齐衍身量高挑，微微垂眸，似笑非笑间直视楚千凝的眼睛。


    那一刻，楚千凝觉得，自己好像被齐衍看穿了一般，脸上原本自信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只能僵硬着笑容，心脏止不住地狂跳。


    瞬息。


    楚千凝微微抿唇，撇过头，避开齐衍的视线，久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