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拢在崔东珉身边的队伍有将近三千人，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不断有乱跑的高丽士兵被外围的小队长呵斥着加入队列。


    附近的营帐已经被推平，清理出一大块平地，崔东珉命人把火盆和照明火把统统熄灭，让士兵提前适应黑暗的环境，两千多名高丽士兵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站成了一个方阵，准备好迎战从黑暗中杀出来的敌人。


    大营东西两侧的营门处，盾牌手正排成盾阵一步步向大营里压进去，那些想逃跑的高丽士兵即攻不破面前的盾阵，又打不到隔着壕沟的弓弩手，无奈只能被逼着向营区里退去，没成想刚一回头，便遇到了已经排列严整的长枪阵。


    孟少安进入大营后，负责带队向东突进，那些冲出营帐的高丽士兵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他一刀，有他在前面开路，大营东侧的突进异常顺利。


    不断把高丽士兵驱赶到东营门附近之后，孟少安便放缓了推进速度，他在等那些想要逃出东营门的高丽士兵被盾阵压回来。


    果然，被弓弩手杀到胆寒的高丽士兵很快便退了回来，孟少安立刻带着排列整齐的长枪阵压上去，长枪阵负责冲散聚成群的敌军，刀兵则负责干掉那些敢于反抗的士兵。


    此刻，整座大营只有北营门附近还亮着火光，孟少安驱赶着大群的溃兵往北跑，那些只顾着逃命的高丽士兵丝毫没意识到，其实自己身后只有几百名追兵而已。


    在中路的夏至已经叫停了推进的队伍，仔细聆听着左右两处大营里的动静，听到两边喧闹的溃兵正朝北营门方向移动，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严阵以待的崔东珉没想到，率先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居然是溃散的高丽士兵，还没等他作出反应，那些溃兵便一头冲进自己刚刚排好的队列中。


    好不容易聚拢在一起的高丽士兵再次骚乱起来，各级军官拼命大喊着安抚身边的士兵，偶尔有几个已经被吓破胆像个女人一般大喊大叫的，都被怒气冲冲的军官一刀砍倒。


    崔东珉不敢站在高处查看阵型，害怕自己一露头便惹来那个弓箭手的关注，更何况乱哄哄的队伍已经没有队形可言了，就在他让自己的亲卫替他大声发布命令的时候，拥挤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一片惨叫声。


    民兵团的弓弩手压上来了。


    双方相距只有一百多米，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是弓弩手可以根据夏至和孟少安的号令调整望山的刻度，然后瞄向远处那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


    “放！”


    “嗡~！”


    一片弓臂的震响声中，数百只弩箭腾空而起，划出一条接近平直的轨迹，一头扎进乱哄哄的高丽士兵群，成片的士兵嚎叫着摔倒在地。


    崔东珉不再犹豫，让亲卫大声命令队伍向前冲，冲进黑暗中寻找敌人，然后和他们近距离缠斗，以此躲开弓弩手的射击。


    直到此刻，这些人都没搞清楚袭击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人，他们都以为今晚的事是宋老虎干的。


    他们知道宋老虎的自救军还有两万人，并不比自己这一方人少，所以才一退再退不敢应战。


    大群士兵忐忑不安地被军官驱赶着冲进黑暗里，试图寻找那些一直看不清面目的敌人，可是迎接他们的只有一波波的弩箭，当压阵的军官也先后中箭后，夏至一直期盼的营啸终于爆发了。


    上万名士兵转身潮水般涌向那处唯一还亮着火光的北营门，争相通过那条不足十米宽的通道跑进漆黑的田野里。


    很多人都掉进壕沟里，不过他们还算幸运，至少能挣扎着爬出来继续跑，那些被推倒踩踏的才是最可怜的，死的一个比一个凄惨，有人被踩破肚子，肠子缠在别人鞋底拖出六七米远。


    夏至带着队伍缓缓推进到北营门附近，站在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看着争相逃命的高丽士兵，弓弩手还在不紧不慢地射击，让那些跑在后面的高丽士兵保持亢奋。


    罗长军眯着眼找到夏至，打量一眼没有缺胳膊少腿后，才放下心来。


    “跑出去多少？”


    夏至心里估算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至少一万吧，黑乎乎的也看不太清楚，不过看这个人群密度，肯定是有了。”


    “啧，费了一晚上劲，才整死不到一半人。”


    “你寻思打三国无双呢！开个大就能扫一圈，这特么是打仗，人得一个一个的杀。”


    他看看身后：“统计一下损伤，把数报给我，大概就行。”


    罗长军应声后，开始招呼几名中队长统计自己一方的伤亡情况。


    这次跟着夏至袭营的，除了自己的民兵团，还有101团的两个营，总人数四千人。


    唐展则带着其余三个营负责袭击另外一处一万人的高丽人大营，为了增强他们的远程攻击火力，夏至还把机动中队调过去支援。


    漆黑的营地里其实还有不少人躲藏在倒塌的帐篷下面，当营地里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声后，这些人从藏身的地方钻出来，从各个方向逃出营地，很快便隐没进夜色里。


    夏至没工夫搭理这些小鱼小虾，等高丽人的溃兵都冲出北营门后，他也带领大部队跟了上去，营区里最后的火光也熄灭了。


    崔东珉是第一批掉头逃命的，这家伙在躲避危险方面的天赋简直有些逆天，跑出营门还不到一里地，他就停了下来，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将军，快跑吧，后面的队伍都跟上来了。”


    身边的亲卫急切地催促着，崔东珉忽然问道：“宋老虎的人有弓弩吗？”


    亲卫愣了一下，马上摇摇头，这些人以前都是岭东自救军的，对彼此的装备和人员都很熟悉，所以非常肯定宋老虎手下并没有什么弓弩部队，顶多有十几个喜欢玩儿弓的弓箭手。


    崔东珉愈发感到不安，他看看前面黑沉沉的荒野，猛然意识到，再往前几公里，就是青山口了，那里还蹲着宋老虎的两万人呢。


    如果今晚袭击自己的不是宋老虎的部队，那么宋老虎在干嘛？总不会在家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