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二楼观礼台,一位衣着华丽且考究的男人在侍从和保镖的簇拥下,穿过走廊来到看台。
他满意地望着台下恭敬的宾客,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看他那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模样,实际年龄或许还要更年轻一些。
但这些表象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安娜。
通过一些细微的特征,安娜判断这个男人已是风烛残年,且此刻正在强打精神。
在众宾客的注目礼中,男人开始他的致辞:
“尊敬的朋友们,真高兴我们又一次见面。今晚依旧是一年一度的新年舞会,我是查理家族第七任族长,弗拉德·查理。”
……
弗拉德的致辞较为简短,安娜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就没心思再听后面的内容。
弗拉德完成致辞之后,在侍从和保镖的陪同下返回房间。
然而弗拉德并没有意识到,身后一道淡淡的黑影已经牢牢盯上了他……
0点的时候,新年钟声如期敲响,标志着新一年的到来。
晚会气氛达到了高潮,一众宾客一直玩乐到凌晨两点才散场。
安娜早就离开了宴会厅,此时她正在床上睡觉。
晚会散场之后,整座城堡又重新回归于寂静,只剩下窗外呼啸的风声。
侍从也都睡下,除了零星几个守夜的卫兵。
然而没有人察觉到,在昏暗的走廊上,一道淡淡的虚影正缓缓前行。
虚影左看右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突然,城堡主楼顶端的阁楼上,隐约传来幽怨的歌声。
虚影循着歌声一路上楼,在一扇古朴而厚重的铁门前停下脚步。
歌声戛然而止,虚影仿佛若有所思。
少顷,只见虚影逐渐淡化,最终完全消失。
客房里,安娜从梦中惊醒,她猛然起身,脸色有些难看。
她缓缓下床,穿戴整齐,悄悄离开房间。
安娜在主楼里潜行,她沿着刚才虚影走过的路径一路往上,最终到达那两扇古朴而厚重的铁门前。
安娜伸手试了试铁门,巍然不动,似乎是锁住了。
她看着指尖的灰尘,陷入沉思。
随后,只听哐当一声,铁门后传来了动静,安娜再次推动铁门,在咯噔咯噔的金属噪音中,铁门缓缓打开。
铁门后的虚影与安娜对视一眼,然后再度消散。
安娜走进门内,轻轻关上铁门。
眼前是一间百来平米的图书馆。
安娜在排列紧凑的书架间穿行,借助房顶和四壁昏暗的水晶灯,漫不经心地扫过书架上陈旧的古籍。
安娜随手拿起一本,拂去灰尘,书上是她看不懂的文字。
此时歌声再度响起,安娜抬起头,歌声似乎来自图书馆上方的阁楼房间。
安娜将古籍放回书架,顺着木制阶梯向上,台阶发出吱呀吱呀的突兀声响,仿佛随时都要崩塌。
安娜来到阁楼上,在房间门前驻足,幽怨的歌声清晰可闻,安娜听出这是一首奥丁集团广为流传的经典童谣。
这首童谣的曲调本应温馨而欢快,而此人的哼唱竟如此哀婉,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歌声停止,安娜轻轻推开房门,只见一位老妇人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屋顶的天窗。
老妇人听闻开门的声响,转过头注视着安娜。
四目相对。
老妇人的头发稀疏而苍白,眼窝深陷,皮肤干瘪,脸庞憔悴,比当时皮包骨头的安娜好不了多少。
即便她的模样骇人,安娜依然感觉到一种无法抗拒的亲切感。
这是一种来自血缘的呼唤!
“孩子,快到这里来。”
老妇人面带慈爱的微笑,招手让安娜过去。
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究竟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安娜走到她的身旁,与她一起坐在床边,老妇人伸出枯槁的手,抚摸着安娜细腻的脸蛋。
“我叫伊莲娜·查理,是查理家族第七代家主弗拉德·查理的妻子。”老妇人自我介绍道。
“我叫樱田安娜。”
安娜并没有对伊莲娜做任何保留,从见面的那一刻,她就对伊莲娜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信任感。
“好吧我的小安娜,我猜你来自加耶集团。据我所知,加耶集团有很多人喜欢以这种方式命名。”
安娜点点头,伊莲娜的见识似乎比她想象中的更广博。
“你一定是我的孙女,刚见面的那一刻我就有这种预感,你和年轻时候的我简直一模一样。”伊莲娜笑盈盈地捧着安娜的脸蛋。
“你的父亲是谁?你是来找他的吗?”伊莲娜继续问道。
“不……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从未见过我的父亲……”安娜神情复杂。
“这样啊……倒也不奇怪。这是查理家族的陋习,我有很多子女,也有更多的孙辈,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孙辈,我想也是唯一一个。如你所见,我被关在这里太久了。”
“啊?这……”
安娜错愕地看着落寞的伊莲娜,在同情奶奶的同时,也对查理家族更加憎恶。
“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你不是家主的妻子吗?”安娜愤愤不平地问道。
“这不重要,孩子。来看看你的父亲是谁……你是这一年出生的,在加耶集团,我想想……嗯!应该是他——莱恩·查理!”
伊莲娜找出一张照片,交给安娜,照片上是一个英俊潇洒的金发男人。
这个人大概就是自己的父亲。安娜觉得自己与他有几分神似,他是那么的帅气,难怪当年母亲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他在城堡里吗?我能不能见见他。”安娜问道。
“不,很遗憾我的孩子……他死了……”伊莲娜的神情增添了几分哀伤。
“这样啊……那算了,反正我也不希望他活着。他伤害了我的母亲,使我的母亲一辈子在痛苦中渡过……我恨他!”安娜低声说道。
“是吗……我替他向你母亲道歉……虽然这并不能抚慰她的伤痛……”
“你不用道歉,这是我母亲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他是怎么死的?”
“前不久在康弗萨,被人用斧头砍成肉泥……唉,可怜的孩子,他犯下太多罪孽,这是对他的惩罚……”
“是吗……”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资质差,他成为家族的弃子,即便百般不情愿,家族依然把他扔到康弗萨。虽然近几年他搞出了点名堂,但家族一直在压榨他的价值,直到死于非命,弗拉德甚至不允许他进入家族墓园……”
“他曾患上aids吗?”
“嗯……好像是有这么个事。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后来家族为他治愈了疾病,然后就派他去了康弗萨。”
“果然,果然是他传染给我的母亲,她最终死于并发症……”
“哦天呐……可怜的孩子……”
“我恨他,真想亲手杀死他!”
“好了孩子,他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伊莲娜温柔地抱住安娜,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安娜仿佛触电般僵住,她已经十多年没有体会亲人的拥抱了。
伊莲娜就这样一直抱着安娜,许久,安娜突然提问:“弗拉德·查理,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冷血无情的恶棍。”
伊莲娜的回答很简短,虽然安娜早有预料,但她本以为伊莲娜的评价会更委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