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雪。
张少武已经知道,押送任务的具体时间。
他没骑自行车也没去轧钢厂,而是直接去了北锣鼓巷的喇叭营。
等他走到喇叭营儿的时候,白宝山跟崔六和小纪,已经来了喇叭营的鸽子市。
“宝山。”!
“少武哥。”!
白宝山踩着脚底下的雪,嘎吱嘎吱的,他拿着收上来的份儿钱,乐呵呵的问道。
“少武哥,你今儿不上班啊。”?
张少武的眼神,往喇叭营的鸽子市看了两眼,现如今的喇叭营摆摊的不少。
“上班!我下午再去,今儿找破烂侯,办点事儿。”
“什么事儿。”?
“现在,咱们倒票的生意,手里有多少全国粮票。”?张少武问道。
白宝山琢磨了一下,刚想说话的时候,破烂侯屁颠屁颠的猥琐笑着,走了过来。
“哟!三舅,容光焕发啊。”张少武瞅着他。
今儿,这破烂侯穿着一身新棉袄,踩着一双新鞋,还梳着油光水滑的中分。
“哪儿啊!脸上涂的蜡。”破烂侯贫嘴道。
白宝山不喜欢破烂侯臭贫,直接问道。
“三舅!少武哥问你呢,咱们手里还有多少全国粮票。”
破烂侯解开棉裤上的裤腰带,又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拿出一大叠票子。
“不少呢?少数也得有三百多市斤,都在这儿呢。”
他递上一打儿全国粮票,确实攒了不少,厚厚的一沓子。
“我今儿,得去东北出公差,这全国粮票,我打算换点东北特产。”
“现如今,四九城缺的,吃的喝的,我都打算换点回来。”
破烂侯听他这么说,眼里冒着精光,“这敢情好啊。”
“我听说,东北的人参特多,只要能换回来,放在黑市上卖,那就是天价儿。”
“好些人,都想拿人参吊命呢。”
张少武将那一打全国粮票,放进大衣口袋,又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的票子,递给白宝山。
“宝山,这一百块钱,你分给崔老跟小纪。”
“你一人四十五,崔老三十,小纪二十五。”
“小纪,我这么分,还算公平吧。”
“别别别。”小纪摆着手,“少武哥,我一月哪能赚二十五,就算是方砖厂的正式工,有的一月也没二十五。”
“我一月十块,就足够了。”
张少武拍着小纪的肩头,“你现在跟着宝山,下乡收东西,又跟着崔爷学东西。”
“这是辛苦钱,你不比在厂里上班的人松快。”
“既然出门挣钱,就得有挣钱的样,这钱拿着,给你爸妈买点吃的穿的。”
小纪脸上很是动容,眼角飘着泪光,手里握着票子站在原地。
“不是!他仨都有工钱,那我的钱呢。”破烂侯皱着猥琐的眉毛,怪戾嚷着。
“嘿!三舅。”张少武瞅着破烂侯,“自打你来喇叭营,收自行车的看车钱,你上交过一次嘛。”
“看自行车的钱,都去哪儿了?你今儿必须得给我个交代。”
破烂侯呲着一口缺齿的牙帮子,“你你你···我我我,我就是随口说说,哪能要工资啊。”
“那看自行车的钱,我也是风吹日晒挣的。”
几人看破烂侯猥猥琐琐的样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张少武想起陈甲午,又对崔六儿问道:“崔爷,您说您以前认识混混儿帮的人。”
“您听说过,一个叫陈甲午的人不。”?
“陈甲午?我见过,他以前在八大胡同里,是出了名的皮条客,混迹娼门,心狠手辣。”崔六儿瓮声说着。
“您打听他干嘛,那就是个氓绺子,五三年严打的时候,进了苦窑,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张少武心里怕那陈甲午,对喇叭营的几人动腌臜心思,不得不提防,直接说道。
“他最近出来了,让人给我带话,要给癞子会的孙二狗报仇。”
“您要是认出他,也给宝山、小纪,都提个醒。”
“这人,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白宝山听他说完,呲着牙乐呵呵的说道:“少武哥,这事儿您甭操心,我遇上陈甲午,挑了他的脚筋,一样让他跟孙二狗变废物。”
张少武该交代的也交代了,该拿的全国粮票也都拿了。
等他走着到轧钢厂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一进值班室,准备执行押送任务的几人,都躺在床上呼呼的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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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呼噜声,就跟火车进洞一样,床板都在震动。
“他们都挺有经验,知道执行押送任务提前睡觉。”
李枭睡觉浅,看见张少武,就从床上坐起来。
“少武哥,我给你打水洗脸。”
张少武摸着他的头说道。
“该执行押送任务了,叫我灰太狼。”
李枭脸上带笑,揉了揉鼻尖,“呃···灰太狼哥。”
张少武的笑容扩大一倍,就见李枭端着洗脸水,他洗了把脸。
他去食堂吃了午饭,回来收拾了水杯,饭盒子,还有一件裤衩子,塞进挎包里。
等到下午的时候,负责押送的六个人,都精神抖擞。
值班室里。
科长赵长海将他们的介绍信,还有押送时用的枪械,以及外勤工作证,一一交给他们。
“晚上十一点,从四九城火车站,你们开始押送任务。”
“那一批押送的铜件儿,已经送到火车站的货场,这个你们不用操心。”
他交代完的时候,又看着张少武说道。
“记住,安全第一。”
“也就十三个小时的路程,你们都自己注意安全。”
“这批铜件儿,非常重要,一定要当心。”
六人齐刷刷的给赵长海敬礼,齐声说道。
“请科长放心。”!
就在他们准备出发去火车站的时候,张少武又叮嘱他们说道。
“记住咯。”
“出门在外,别人的茶水甭喝,别人递的烟不能抽。”
“哪怕是火车上的乘警,还是其他的公务人员,都得提防。”
那六人点着头。
“扳机收到。”!
“准星收到。”!
“撞针收到。”!
“弹夹收到。”!
“子弹收到。”!
轧钢厂用两辆公务大吉普,将他们六人送到火车站,提前上了押送货物的车厢。
这一节车厢是火车的卧铺车厢,后面专门加了一节封闭车厢,装着押送的精密级紫铜件儿。
张少武六人一上火车,就见车厢里面,站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一看就成熟稳重,性格内敛。
“您好,我是这列火车的车长,我叫王爱民。”
张少武跟他握手,却见那车长王爱民的眼里,有一股子“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