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伙计王二说道:“刘六你管这个干什么,赶快干活吧,要不然掌柜的又该骂人了。”说着端着饭向一张桌子走去。
刘六瞅了一眼掌柜的,也忙又接过盘子给另一桌客人上菜去了。
三名大汉吃完了饭,其中那个开封口音的人说道:“小二,结账。”
刘六正好有空走过来说道:“三位客官,一道肉菜、一道素菜和一份拌黄瓜,外加六张饼子,总共是五十二文。”
这个开封口音的大汉说道:“怎么这么贵!在我们镇子上就这些东西也就是三十文。”
刘六说道:“镇子上和县城里边怎么一样?我们在城外收蔬菜、粮食肯定比镇子上要贵。并且县城里边儿哪路神仙不得打点?”
这个大汉似乎还要在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话来,从兜里掏出钱来付了账。等他们走了,刘六“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本来还想着绕你们二文钱的,就冲你这话说的一文也不饶。”
这三个大汉出了饭馆儿,又去药铺抓药。药铺的伙计问道:“怎么,没带着药方子?那可不能给你随便抓药。我们是百年老店了,万一你们吃了从我们这里抓的药出事儿了咋办?”
带点儿三秦口音的人说道:“我们这方子吃熟了,不用方子就可以抓。”
伙计说道:“那你再把方子背一遍,不许打奔。”那人背了一遍。
伙计见他背的很熟练,觉得不是在瞎背,终于给他们抓了药。
三人感谢了药铺的伙计,然后从南门出了城。出城的时候,其中一人偷偷地扫了一眼城墙上贴着的海捕文书和画像。
三人看着没人了,快步前行,一直到了一片小树林旁,带点儿三秦口音的人学了两声猫叫,树林里传来了“咯咯咯”的几声鸡叫声,然后三人才走进树林。
树林里有一个大汉,但是他却有气无力的躺在草丛中。带点儿三秦口音的人上前说道:“陈兄弟,药抓来了。”地上躺着的被叫做陈兄弟的人‘哼’了一声,然后睁开眼睛用汉中方言说道:“王大哥,真是辛苦你们了。”
被叫做王大哥的人说道:“不辛苦,只要能把你就回来就行。”
湖广口音的人拿出陶土罐子去河边盛满水,又收拢了一些柴火,拿出火折子点燃柴火开始熬药。
开封口音的大汉说道:“可算把药抓来了。从三秦一路过来都贴着海捕文书,真是,哎。”
被叫做王大哥的人说道:“等着三服药下去陈二舍能走得动道了,咱们就继续往东走。以我的经验,过了开封就没事了,到那边再抓药。”
湖广口音的人问道:“王大哥,咱们到底是去哪儿?”
王大哥说道:“去山東!”
开封口音的人说道:“王大哥,山東不能去吧。咱们是明教的信徒,是供奉光明神的。山東那边可是供奉弥勒的。”
王大哥说道:“自从明教和白莲教融合已来,大家不管供奉的是光明神还是弥勒或者白莲圣母,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去的,只不过到了那边儿在人家手底下过活得听人家的。那也比丢了命强!”
其它两个人听了他的话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对这件事言语了。但是这么干等着药熬好也太闷了,开封口音的人说道:“王大哥,你的这几份路引真是预备的好,到哪儿的都有,要不然咱们还逃不出来。名字起得也好。”
王大哥说道:“有备无患嘛。起名字的时候我还花了些心思的。我人称金刚奴,就起名王咬金。哎。可惜了那些兄弟了,每个人我都准备了好几份路引的。”
听他提起那些兄弟,其它的二人也沉默下来,一时间,这一片土地上只能听到‘咕嘟咕嘟’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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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以后,礼部尚书郑沂返回礼部衙门。等到晚上了郑沂下班回家,白天说过话的原质,和史馆编修郑公智、礼科给事中楼琏也来到了他的家中。
原质说道:“郑前辈,今日怎么就让这开海之策通过了。开海百害而无一利,必然让民间百姓不安分。”
郑沂刚要说话,郑公智说道:“原兄,你还看不出来,是陛下已经准许了,只不过是朝堂之上过一遍而已。”
原质说道:“陛下为何会准许这个事情?”
郑公智说道:“那我们怎么知道。不过殿下竟然会提出这样的策略,可见不是个愿意循规蹈矩的。这往后当今圣上百年以后,那……”
听到他说这话,郑沂喝道:“当今圣上必然长命百岁。”顿了顿,说道:“陈性善在东宫,每每对殿下赞不绝口,称是仁义、明孝之君。你们也知陈性善为人正直,从不替人吹捧,可见殿下还是甚好的。”
其他的人不敢再说这个话题,楼琏说道:“我只是愤愤巨敬、韩永他们两个,竟然不出声声援。”
郑沂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去年的‘南北榜’案之后,虽然之后殿下进言以后的春闺分为南北榜,北方的举子和南方的举子不再互相争春闺进士的名额,但是这梁子哪是一年半载能下去的,总得等到下次春闺。”
“并且当时咱们都进言说:既然没有查出有舞弊之事,那就应当承认这次的科举中式的举子。但是巨敬、韩永他们的北方人都反复上书,一直到陛下做出最后的决定为止。咱们和他们,虽然大家都是君子不至于因为这事情就割袍断义,但是总是影响了交情。”
南北榜案是大明前期最重要的一次科考大案。大明中央当时吴沉病死,鲍恂退休回家,刘三吾是仅存的大儒。老朱于是决定让刘三吾为主考官。结果这次科考首批录取的五十一名举子都是南方人。北方的举子看到结果以后大哗,在京城举行游行,还联名上书状告刘三吾等人舞弊。
要是一般的情况下,谁敢在京城游行串联,那就可以准备好棺材了,马上就可以用到。但是这件事老朱也不敢轻举妄动,又派了朝廷上公认的无私的人查有无舞弊。
但是查完的结果显示无人舞弊,并且查舞弊的人说北方最好的几个人的也比不上上榜的南方人的最后一名。然后又有人状告这几个查是否存在舞弊的人也不干净。老朱最后把所有的官员全部治罪,有人掉了脑袋有人流放。然后自己录取了六十一名北方人为中式举人,然后经过殿试为进士。
郑沂他们都是南方人,自然要为南方人说话。巨敬、韩永他们都是北方人,并且北方的官员本来就少,也更加团结,梁子就结下了。
听郑沂提起‘南北榜’案,其它几人都不在说话。南北方的科举矛盾自从唐代就有,平时不明显还好,去年闹得那么大,一时半会儿的是弥合不了的。
老半天,还是郑公智说道:“不是还有市舶司的章程没有出来。等议论章程的时候还可以推拉一番。”不过大家都知道章程啥的挑点刺儿也没啥大意义。几个人又转换话题讨论了一会儿经义,交流了读四书五经的新得体会,然后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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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之后允熥回到文华殿的路上,秦松和允熥说道:“今日殿下在朝堂之上真是说的不错。”秦松是世袭指挥使,今日是中朝,可以上朝。
这时陈性善他们都在文华殿东暖阁等着,允熥说道:“现在文官儿们,即使是他们这些认死理的,因为去年的南北榜案也不团结,只要南方人说了话,就算不反驳也绝不帮腔。并且我大明除了翰林院、礼部、太常寺以外也没有多少这些认死理的人,只要抛出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理由就行了。再说了,还有家住在沿海一带的人会出来帮腔的。”
这时候大明的文官还不像后世有什么党争,那是嘉靖朝以后的事情,在此之前虽然也会有争端,但是还没有以地域、利益为纽带行程的密不可分的小团体,大多是由观点相似的人结成一派。当然,涉及到老家的时候即使是不同派别的人也会异口同声的为老家争取的。
秦松说道:“南北榜,殿下当初是怎么想出来分为南北榜的?真是能解决争端的办法。”
允熥笑笑不语。去年练子宁就问过一回了。他能说是从史书上看来的吗?并且分为南北榜并非是他的最终目标,他是想像后世一样分省录取的。那样一来,北方的三秦,南方的雲南、廣西的举子肯定对他感恩戴德。所以他打算在继位以后颁布,并且考举人也会分府录取。
当然,允熥一定不会弄成后世的高考那样不公平的考试的,北平学生考中北大、清华的概率是燕赵大地的100倍以上,允熥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