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瞎说话骂人!程岁安和我清清白白,容不得你这么说!」
「她自然是清清白白,你是个什么垃圾东西!」
程岁安在后面死拉着文野的衣服:「别打了文野!」
所有人的矛头都冲着自己,他们是一起的,唯有他是单独的,就连程岁安都和别人站在一起了。
文野的眼睛更红了。
「你给我让开!」推开程岁安,又是一拳招呼在蔺川脸上。
饶是蔺川再怎么温厚,也忍不住火气,口中大骂着和文野扭打在一起:「文野你这个疯狗!」
两个人厮打着,全都拿出想要对方命的狠劲儿,一时不相上下,难分伯仲,程岁安在一边拉着,可是谁也拉不动,男人的怒吼声就在耳边,没有人听她讲话,她还挨了不知道谁的几拳。
文野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被蔺川衣服上的拉链划破,眼下的位置流出血来,可他浑然不觉。
血液然后身下白雪,落下点点红梅。
程岁安翻遍衣兜没找到手机,无助的喊着:「有人吗?来人啊!帮我报警,帮我报一下警!」
不知怎的,两人厮打在一起的画面让程岁安倏地想起生日那晚自己在家,门口邻居打架,她从猫眼直直的看到一个男人变了形的脸。
那张扭曲的,恐怖的脸庞逐渐与记忆深处那张脸模糊在一起。
程岁安失去力气,呆呆坐在雪地里,眼睛里含着热泪,恐惧的感觉夺走了她身上所有的热量。
文野在厮打之间偶然一瞥,看到程岁安是这副失神模样。
立马松了手,脸上挨了好几下耳光。
「给我住手!松手!」文野大喊道:「你他妈听不见吗!!」
蔺川也觉出不对,松开手,文野立马扑到程岁安身边,一把把她抱住。
「宝贝儿没事了,别想别想,别回忆,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在呢,不怕不怕。」文野不顾自己的狼狈,紧紧抱着她,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不想了不想了。」
「好了不怕不怕。」
蔺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岁安像一截枯木一般坐着,脸色苍白,眼睛里蓄满泪水。
他还从未见过程岁安这样哭。
哪怕是被文野当众羞辱,或者一个人在黑暗的大厦里扭伤了脚举目无亲,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滚。
蔺川连忙过去,拉着程岁安的手:「岁安,岁安?你怎么了?」
文野一把把他的手打开:「滚!谁他妈让你碰她的。」
「你……」
「啊——!!」
忽然一声尖叫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被大家忽略的小哲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他连滚带爬的过来,捧起一把雪,哆哆嗦嗦捧到文野眼前:「妈妈给你剪刀。」
然后又到蔺川面前,眼神虔诚,面色苍白:「妈妈给你剪刀!」
「妈妈给你剪刀。」
小哲的身体不断颤抖,一边哭一边神经质的不断重复着。
此时护士跑出来,身后跟着陈疏桐。
陈疏桐跑得头发都乱了,看着小哲跪在雪里,不断央求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妈妈给你剪刀。」
那捧雪化在他手心里,他就立马换下一捧,只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你们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陈疏桐一身白大衣站在雪地里,指着两个男人骂道:「在他面前打架?!想逼死他们姐俩就直说!」
蔺川想要辩解:「我……」
「你给我闭嘴!」陈疏桐把炮火对准蔺川:「我没告诉过你,不能在他面前有过激行为吗?听哪里去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了是不是!刚好起来一点又被你们作没了!亏你们两个大男人!在医院里撒什么泼!!」
蔺川也闭上嘴了,跟文野一起低头听着。
程岁安动了动,从文野怀里挣脱出来。
文野手空抱了抱:「岁岁……」
「对不起」三个字梗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程岁安头也没回,直接跟着小哲他们回到医院。
乱闹闹的人围着小哲,将程岁安推出病房门外,程岁安只能依稀听到医生嘱咐护士的专业术语,和小哲的叫喊声:妈妈给你剪刀。
想要拼命忘记的那些事情一窝蜂涌到眼前。
小哲是如何被母亲拼命毒打,她是如何从房间冲出来护住小哲,小哲是如何被死死拽着头发往地上撞,她是如何生生掰开母亲的手指把小哲救出,母亲的棍棒又是如何落在了她的身上。
小哲是如何哭喊着求饶,母亲是如何勒令小哲去拿剪刀,小哲是如何把剪刀捧到母亲面前。
那把锋利的闪着白光的剪刀是怎样落在她眼珠前。
程岁安知道小哲生病的缘由。
大抵也是怪她,小哲因为这件事情自责到再也走不出来,年纪和威胁全都是藉口,到底那把剪刀是他亲手递给那个魔鬼的。
程岁安闭上眼。
原来忘记才是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啊,有一些你以为早已忘记了的,总会像一头会隐身的猛兽一样,趁你不察,袭你不防。
阳光隐去了,乌云再次笼罩过来,仿佛还有一场雪要下。
闷得人连呼吸都困难。
文野看着空空的雪地,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