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弟弟一顿骂的景觅风也不恼,只笑着看他。若只看模样神态,此刻说做是景月槐在生气也并非不可。一胎而生,模样相似,只不过一个心中憋不住事,一个能忍的可怕。
轻易不生气的景月兰此刻头昏脑涨,太阳穴止不住地跳,顺带牵动着右眼皮。他明白此事何其严重,却又一时想不出挽回之策。无奈之下,他推开坐在桌案边的景觅风,拿下了架上的毛笔。
见状,一直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的景觅风凑上前来,好奇景月兰要书信何人。
「月槐?不可,你别忘了,寄入宫中的信都会被抄送到皇上面前的。」
「就是要让皇上劫去,让他阅尽信中内容,才有可能保住你这颗榆木脑袋。」
只是,写信入宫是下下之策,还需想个法子让林家与南巫露出马脚。南巫与林家交往过密,保不齐已达成什么见不得人的约定。南巫安插公主在京中为眼线,林家则趁机清理碍事之人。用一性格古怪的公主换取掌控数万铁骑的将军之职,算盘打得可真是好。
然百密一疏,南巫如今开放城门,想必混入当中探查消息也不会似从前那般困难。
景月兰握笔的手一顿,浓重的墨将他的名字染黑,再难辨认。他垂眸,将毛笔搭在一旁。
「哥,如果昼夜不停的赶路,最快几日可到南巫?」
「若每日只歇一个时辰,最快三日可到。」
公主大婚,两国少说要筹备一月。计谋得逞,此刻便是南巫最为松懈之时。若论时机,现在便是绝佳的好机会。
「月兰?你去何处!?」
「收拾东西,顺便借你的西北悍马一骑。」
·
秋实宫的炊烟散尽,院中覆上一层清冷之色。
殿内,颜霁泽沉着脸,摆在他面前的菜皆飘着一层辣椒油。他无从下筷,却也不想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一样沉着脸的景月槐狠戳了下米饭,面不改色的吃着菜。白皙的脸庞染上红晕,水润的唇瓣辣到通红。她不断吸着气,额上密密麻麻的皆是汗水。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两个根本吃不了辣的人,就这样无言的互相较劲。不过一刻,辛辣无比的饭菜便下去了大半。
颜霁泽皱眉,舌尖辣的几乎要失去知觉。里衣紧贴在他结实的背上,细碎的黑发被汗水浸湿。他擦去嘴角的辣油,将洁白的绢帕丢至在桌,一把捉住了景月槐正微微颤抖的手腕。
她手中玉筷落地,低头弯腰,额头紧贴在了桌上。她腹中似有一团火在烧,又如有数根银针在刺她的小腹。汗浸湿她的衣袖,她眉头紧蹙,短而急促的呼吸着。
好疼!
这狗皇帝的胃是铁打的?吃的比她还多,怎么还稳如泰山,跟个和没事人一样?
景月槐咬牙,疼的快要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她反捉住颜霁泽的手腕,而后眼前一黑,脱力的向一旁倒去。
「槐儿?!」
颜霁泽飞快向前,将她稳稳托住,揽入了怀。他稍稍睁大了眼,忙将她打横抱起:「沈木!传太医——」
他将昏厥的景月槐轻放在床上,不耐烦的朝外催促。待沈木将人慌张带到时,他急的险些一脚踹倒无辜的太医。
艷阳西落,乌云将余晖遮掩。秋实宫外挂起亮而大的红灯笼,引来了闲逛的子人。他刚踏入院中,便被一毫无感情的声音喝停了脚步。
毕又在阴影中走出,拦住了想入内的子人。他小臂上贴着一把短而利的刀,露在外面的双眼凝着一层霜。
「此处不许外人踏足,殿下还是回乐南阁去吧。」
「我是外人,那你又是何人?」
「殿下请回。」
子人瞥了一眼神色淡漠的毕又,颇为关切的望了望寝殿。他收回视线,笑着腿了一步,小腿贴住了门槛:「既然陛下不愿我来,那我就去西边逛一逛好了。只是,若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东西,还请陛下勿怪。」
西边,南巫使团所居的宫殿就在那里。
他稍稍眯眼,瞧见了毕又微有变化的表情。而后,他倒着出了秋实宫,竟真转身朝西边去了。
方才那番言语,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怕都不会影响到现在的颜霁泽。
他赖在屋内不肯离去,宫人被他悉数遣走,甚至都不能留守在门口。
才甦醒不久的景月槐面色憔悴,疼痛不止的小腹总算好转了些许。她缩着身子,抱住了身旁的条形枕,不肯去看他。
颜霁泽坐在床边,轻戳了戳她的背。他明白此刻不宜再提起宴会之事,便转移话题道:「月兰差人寄了封信给你,晚膳时便送到了,你可要看看?」
月兰的信?
景月槐刚要转身,却又躺回了床上。她哼了一声,只朝墙的方向又凑了凑。
反正也肯定被他看过了,这信不拆也罢。
「朕并未拆你的信,槐儿。」
「没拆?」
他连连点头,小心翼翼的掰正她的肩。目光灼灼,何其诚恳:「没有,真的没有。」
她狐疑的瞧了他几眼,见他当真不是在演戏,这才支起身子,伸手接过了信。
颜霁泽讨好的笑着,忙递上了信。他眨眨眼,轻声问道:「是什么事?」
许是怕自己来之不易的这点好感再度耗尽,他哽了一下,补了这样一句:「朕不是想窥探你的家书,只是随口问上一句。你若不愿说,便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