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求生第六十七记
喧闹了数日,议论纷纷的朝堂重归平静。得了恩旨,可归返朝堂的林誉孤零零的站在前方。事已查明,他实属冤枉。可本该在他身后的朝中好友,此刻已寥寥无几。而最该加以抚慰的帝王,冷面无情,未曾过问半句。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尊位,一朝失势也不过如此。
颜霁泽有些疲倦的支着头,淡淡扫了一眼景家父子。他闭眼,随后景觅风向外一步,俯首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大将军请讲。」
「数日前皇上命臣调查的私炮房一事,现已了结。臣已封停了藏于黑巷的私炮房,搜出在逃人犯十余人等,特向皇上复命。」
林誉本就不好看的脸变得更阴沉了几分。他僵硬的转头,恰好瞧见了景觅风递上奏报。身侧,官服被攥的出了褶皱。
景觅风退回朝臣队列,握紧了身侧剑柄。
与此同时,站在队尾的许舟迈步向前,大声道:「皇上,臣许舟有本启奏!」
「许卿上奏为何?」
「臣许舟,弹劾左丞相林誉,结党营私,暗植人手,欲谋权篡位!」
「许卿,林丞两朝为官,算得上我朝元老。你既要弹劾,可有理由?」
「臣有,请陛下过目。」
颜霁泽勾起嘴角,眼中闪着熠熠之光。他伸手,接过了那足以定人性命的罪状。
哗——
结实的纸张展开,强劲有力的字迹写着一条条罪状。而条条罪状,皆是死罪。
龙椅之下,林誉甚至不敢抬头与颜霁泽相视。
不敢相视也好。
颜霁泽起身,负手身后,居高临下的扫视过臣子的脸。他手指转动,将笔墨书写着的那页对向了林誉:「林丞沉默不语,可是已打算认下这七条罪责?还是说,丞相打算咬口不认,再说是歹人陷害?」
话如利刃,刀刀扎入林誉的心头。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挺直了嵴樑,不为所动。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朝堂再度沸然,群臣激昂,无外乎惊讶愤然。
待到嘈杂的声音停下,颜霁泽才收回那张罪状,翘起腿,细细地阅看起来。阅毕,他垂手,再度望向林誉。而自知已穷途末路的林誉只是站立在侧,不为自己辩解分毫。
观之,他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可笑。倒真是叔侄同心,连神情都一模一样。
「林誉,你蛰伏多年,做下这些勾当,不会只是为了给你的叔叔,前朝丞相报仇吧?若要报仇,一剑杀了朕岂非更解气?」颜霁泽两指点了点太阳穴,并未给林誉开口的机会,「你既不愿说与朕听,便留着三司会审时说吧。来人,剥去林誉丞相制服,降为白衣。押回林府,着人严加看管。三司会审前,不许任何人见他。」
话尽于此,林誉也不再加以掩藏。他恶狠狠地瞪着颜霁泽,眼中却有几分嘲弄。他一声不吭,就这样任人剥去官服,押着出了殿。
他在嘲笑颜霁泽未能看透自己,却不曾想过是否真的未被人看透。
颜霁泽轻捻指尖,将心中最后一点疑虑摒弃。
既肯弃家族于不顾,扶他上位,想必也不会多么在乎这叔侄情谊。如此,林誉便是早有此意,多年布局,欲取代颜家成为新皇。
大逆不道。
「朕知道,你们许多人怨怼于朕,不甘听命于朕。林誉两朝为官,颇有地位。但你们可知,他狼子野心,欲将这万里山河揽入囊中。」颜霁泽从怀中拿出那封密函,随意一掷,丢弃在地,「这是从二皇子府中搜出的密函,是三年前,朕根基未稳时,林誉长子亲笔所书。信上所言,无外乎谋逆二字。林誉想反,何其可恶。但更可恶的是,你们当中有人之情不报,为了他欺瞒于朕!」
龙椅被重重拍动,震的他手掌发麻。他蹙眉,怒道:「你们在朝为官,却不忠君,反效命于乱臣贼子!到底是朕察人不识,才横生这许多事端。今日树倒,猢狲也该当散尽才是。」
藏于殿内的禁军迈步走出,戴面具,着铁甲,配寒剑。
颜霁泽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如踩住谁的命脉,令人心生恶寒。
「先前依附林誉之人,若有心重归朝廷,忠心办事,从前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他路过景觅风的身旁,抽出了玄铁铸造的佩剑,「只是,若哪日再叫朕发现欺瞒之事,便休怪朕无情了。朕会用你们的血,给这寂冷的宫城添些颜色。」
食指轻弹剑身,传出一声脆响。光照入殿内,却在剑锋上凝出几点寒光。
「好了,诸位爱卿,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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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失了昔日光彩的二皇子府一片焦黑,断壁残垣,悲凉无比。
而本就不曾听闻有颜文煊这个人存在的百姓,也只是感嘆火势之凶,并未在此多作停留。
景月槐驻足良久,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滋味。她轻嘆一口气,转过身,随着人群离去了。
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从今日开始,便再无人知晓颜霁泽的过去了。他所承受的难,所怀着的恨,也都随着这场大火消失殆尽了。
她绕去后门,稍稍用力,便推开了窄小的门。眼前,枝繁叶茂的槐树格外显眼。
再有一月,便要到了槐花盛开的时候了。
一想起宫中随处可见的槐树,景月槐的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她笑着走入别院,与静坐院中的蓝苓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