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被勾去了魂,子人竟问也不问便一口承下。他换上宽松的衣裙,坐在妆檯前,脂粉扑了满脸。冰如玉的手指抚过他眉眼,淡淡桃花味的口脂润红了唇。
女子眼波流转,将他卷作波浪的栗发散下,挑起一绺,与长到可遮脖颈的面纱编在了一起。她轻笑着,稍退半步,柔力将他拉起,在香炉旁转了一圈。
下一刻,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女子牵着子人的手,推开了房间另一侧的门。满座宾客欢呼着,令红烛不断摇曳。
不由分说的,子人被牵下楼梯,在舞台中央站立。他不免有些窘迫,可不知为何,台下竟无一人瞧出他并非女子。
琵琶声响起,身旁女子随声而动。她搭着他的肩,眼睛弯弯,好似在邀他共舞。
舞楼内,追兵鱼贯而入,却不敢妄动。他们盯着台上僵硬万分的子人,心生疑惑,缓步靠近着。
「你若再这般僵硬,可就要被扯下舞台了。」女子转回到他身旁,指尖划过他露在外的半个肩头,「届时若被人捉了去,可就怨不得我了。」
本柔婉的乐声突停,身旁女子展臂,手背轻贴在脸侧。下一刻,琵琶声转急,似要叫人疯狂。子人眉头轻蹙,随她扭动腰肢,学着她的舞姿。他从未跳过这样柔媚的舞,脚步发颤,有些不稳。
月光迷离,洒满窗框。
子人汗如雨下,急促的喘息着。汗水压住他细密的睫毛,令他频频眨眼。没缘由的,他心乱的厉害,好似乐师拨弄的并非琵琶,而是他的心。
女子展臂,忽一抬腿。她飞快转身,双手搭在了子人肩头。她手掌稍一挪动,不偏不倚的落在他胸膛上,感受到了他剧烈的心跳。她轻笑着,将他一推,急促的转着圈,离他远去。
裙摆转动,如起舞的蝴蝶,飞入子人眼中。他上前几步,趁机将她捉住,让她转入自己怀中。
四目相对,如火线被点燃。子人轻蹙眉头,心像是要跳出胸膛,撞的他生疼。他呼吸声更重几分,手瞬间便没了力气。女子趁势离他远去,只留下一勾人的眼神。
宾客欢呼着,贪婪的盯着舞姿绰约的女子。他双唇干涩的厉害,视线一样难离开桃花满面的她。
一曲舞毕,女子扯下面纱,粲然一笑。她摆手,将染着桃花气的面纱掷出。
贵家公子纷纷上前,争前恐后的奉上明珠美玉。更有甚者手捧金盘,满盘珍宝叫人眼花缭乱。
可女子只是淡淡的,并未有所反应。她转过身,撇下子人,径直回了房间。她面无表情,望向阶梯之下的眼神,几分不屑,几分落寞。
子人抬头,心大为悸动。
他踏上木阶,想去问个究竟。他想知她姓甚名谁,想知她为何要相帮于他。
「公子还是莫要与我这小女子有所牵扯的好,知道的太多,反倒会对公子不利。」当他问出口时,却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自那之后,他再未见过那位连姓名都未留下的女子。
他在此地流连忘返,徘徊数月。直到政乱平定,也未能再见她一面。
但在离开的前夕,他收到一封匿名来信。信上只写着这样几个字——夜莺放歌处,月下起舞时。
那一夜,他逛遍了整座城,最后终在郊外一静谧的溪谷旁,见到了思念多日的身影。
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半露在外,披在身后的墨发映着温柔的月光。她半转过身,仿若月下仙,只在这溪谷稍作停留便会离去。
「公子数月前曾问,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若陪我舞完一曲,我便告诉你。」她面对着子人,并未带掩面的薄纱。姣好的面容未加脂粉修饰,却格外动人,惹人怜爱。
子人喉头轻一滚动,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他凝视着她清澈的双眸,缓缓伸出手,却又在触碰到她的前一刻收回。
他犹犹豫豫,不敢轻易触碰。生怕这是一场梦,即刻便会醒来。
女子眼中的光亮瞬间暗淡,她不满的抿起双唇,一把揪住子人的衣领。她紧盯着他比溪水还要澄澈的湛蓝眸子,用力将他拉至身前,纤细的玉手搭在他的肩上。
两人共舞,直至夜莺停止了歌唱,明月收回了光芒。
舞毕,女子拥着他的背,抵在他肩头,将一切告知。
原来那一晚追兵认出了台上舞蹈的子人,找到了为他遮掩的女子,不顾她的意愿,逼迫她,叫她伺机杀掉子人。
她不愿,便只好离开,奔逃数月,方得归来。本想寻到合适的机会,再为他而舞,却不曾想他已要离去。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在此等候,祈祷着自己不要与他就这样错过。
子人离国数年,终于璨元七年十一月归国。
「他这趟旅程倒是有趣,竟还能娶得心上人归家。」颜霁泽看着信上的落款,下巴抵在景月槐肩头,亲昵的搂住了她的腰。
刚脑补了一场大戏的景月槐笑着,放下了信纸。她托住脸,如身临其境般,仍沉醉在那月下的舞蹈中。
如此美景,怎能不去瞧上一瞧?
「槐儿,你要去哪?」
「回去收拾东西,去西洋!」
颜霁泽脸色倏地一变,忙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槐儿,此事还待商榷,可否容我缓上几日?」他快步走着,竟也只是勉强追上她,「你若去西洋,非月余不能归。你当真要抛下我去异国他乡吗?槐儿,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