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一个小狐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李乐姬看向一边翻着白眼的狐妖。
“切。”狐妖冷哼一声。
“不过,你就真的决定不去上京了吗?拜托,那可是帝流浆啊,不是说数十年才一次着吗?”李乐姬在一边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你们,处理完那个寺庙的事情之后,跟我来个地方吧。”狐妖棕色的眼睛在两人的身上打量了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句,“关于我,做这些的理由。”
罗青青和李乐姬一愣,然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欢快的社鼓声顺着高堤的杨柳,然后沿着沿途茂盛的杏树,最后来到那棵最古老的村口杏树面前,几个戴着傩神面具的男子开始围着大叔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众人齐心协力地在一边抬着高大的彩带木架。
从远处看去,可以看见那个就是大号的车架,只是上面现在除了缠绕的彩带以外,还空无一物。
顺着屋子的大树下面的石桌看去,刚刚好可以看见村口处热闹非凡的这一幕。
杜嫂张罗着小菜,笑着顺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嗨,现在估摸着来到了请神的环节了,等到请神舞蹈完毕,接下来就是祭天然后挖出在老杏树下面尘封了一年之久的杏花酒,最后用那个缠绵彩带的车架抬回来。”
听见杜嫂解释的话语,顾林几人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你们先吃哈,厨房里还有几个小菜,我再去看看。”杜嫂看向众人,笑着再度端着盘子离开了。
看着面前已经很丰盛的菜肴,边易寒想要喊住杜嫂,却被旁边的白发妇人给拉住了。
银发苍苍的妇人笑呵呵地看向几人:“让娟儿去吧,看得出来,她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顾林一愣,随即说道:“那个,大娘,杜嫂的丈夫是.....”
妇人一愣,然后下意识地看向了在远处在树底下抽着旱烟的老头子,无奈地说着。
“其实你们想必也知道了,在这十几年前啊,娟儿是跟着一位从玄冥司上退休下来的老师傅学着些天师的微末功夫,也成功地进入了玄冥司的总选衙门做起了候补捕快。”
“但是吧,老头子认为,一个女孩子家家,天天和那些男人杀来打去,和鬼物妖邪为伴,不太好。”
“当时我也是,就听着老头子的话,却完全没有在意过娟儿真正的想法。”
妇人看着外面欢庆的场面,自己却完全笑不出来。
“趁着那会儿娟儿回家休整的那几天,我们说什么都不让她再去玄冥司任职了,还拉上向前去世的,娟儿的奶奶,我那老母,一起来劝。”
“老头儿他甚至说,要是娟儿再去和那些晦气的东西作伴,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边易寒在旁边听着妇人的话,然后下意识说了句:“所以杜嫂她.....\"
“对,我的女儿她啊,妥协了。”妇人的眼神无比黯淡,“在我们的安排下,过了不久,她认命般和邻村的丰杰结婚了。”
“期间,娟儿的师傅,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天师来闹过几次,大骂我们短视,最后看着穿上喜服的娟儿,那位老天师看了她许久,老泪纵横地拂袖而去。”
“我们以为,娟儿会幸福,我们也只是想着,玄冥司的工作这么危险,我们只想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结婚生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好,不用搏上自己的性命,去和那些危险的鬼怪搏斗。”
“结果谁知道,丰杰他.....”
妇人泪流满面,掩面痛哭。
“平时畏惧娟儿的力量,却在外面沾花惹草,还终日酗酒赌博,甚至每每还对娟儿大打出手。”
“她当时跑来和我们哭诉,我们却害怕这坏她的名声,不让她和离。”
“最后,最后,最后丰杰还是醉酒时坠河死了,但是娟儿她......”
“我那个时候看着她憔悴地捧着白色的绢布,绝望地站在灵堂前面看着我们,我才知道我错了......”
顾林和边易寒听着妇人的话,只是沉默。
长长久久的沉默。
他们无法去指责这位母亲当年的做法有多么不合适,也无法去教训人家。
有些痛苦,他们不是当事人,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又能拿什么去居高临下地批判别人?
有些人,有些事,就是这样,毫无办法。
我知道你不快乐,但我很抱歉,我毫无办法。
有些东西,好像真的就是这样,怎么去渴求,都无法得到。
“锵锵!”几个酒盏在桌面上碰撞在一起,发出轻快的响声,顾林看着酒盏里面琥珀色的液体,细嗅着上面杏花的芬芳,惬意地长舒一口气。
而一边的数九也难得小酌了几杯,笑呵呵地和那位佝偻着身子的邱金山土地小声说些什么。
出数九的眉眼上来看他们交流的事情并不乐观,但是数九微微勾起的嘴角还是表面这位老人家此时心情不错。
而那位赤金犬出生的土地公则没有那么矜持了,直接大口大口喝着杏花酒,潺潺的酒液从他嘴角流下,偶尔还打湿了他身上的绒毛。
杜嫂笑着招呼着众人:“来喝啊,难得的一年的杏花老酒,我那还有不少呢。”
边易寒脸颊有些微微泛红,他眼神迷离地朝杜嫂道谢:“谢谢这几天你的照顾了,杜嫂。”
“嗨!说什么话呢,你们来了这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我杜鹃的客人!”杜嫂哈哈一笑,这位有些沉郁的女子一改先前的阴沉,爽朗地大笑起来。
“杜嫂......”顾林看向这个爽朗的妇人,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比较好。
“我妈她,把我的事情都和你们讲了吧。”杜嫂爽朗的笑了,风吹过她的身边,吹拂着她凌乱的头发。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啊,杜嫂现在很开心,杜嫂也知道,你们的来头不简单,但是杜嫂还是想说啊....”
“有些东西,就是注定要失去的啊,杜嫂希望你们呢,开开心心的就够了,这就是我们普通人最大的快乐。”
“嗯。”顾林也点点头,在一边看着远处热闹的景象,人们聚集在一块,抬起高扬的社鼓。
原先沉郁在村子上方的阴霾一挥而去,人们似乎相信,只要虔诚地跳起着请神的舞蹈,似乎真的能赶跑某些不干净的东西。
古老的杏树沙沙作响,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孩童孤独地坐在上面,看着下方热闹的人群在跳着他并不理解的舞蹈。
过了一会,他的影子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树的杏果在沙沙作响,青葱的树叶依旧温柔地为下方的人们遮挡着炽热的阳光。
人们总愿意将那些无法解释的事件归结于神明。
但有些存在,它存在的意义本身,就不是为了得到人们的敬仰。
哪怕无人在意,亦或者,毫无办法。
只是,当我伸手为你们遮蔽这猛烈的太阳,迅疾的雨点,暴怒的狂风的时候......
我好像真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