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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真假生路

    路霄云被狱警带离了审讯室,进入了一个特别的监狱。


    由于他是特殊的通缉犯,在正式审判来临之前,待遇相当优越,他被囚禁在首领级别的超级牢间里。


    牢间里宽敞明亮、干净爽朗,空间巧夺天工,却空徒四壁,没有任何一处多余的构件。这里的安保措施也相当严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四周满是警卫和服务员,分不清是人类还是机器人。


    所有这些“贴心”的设计,都是为了让这些重要的犯人们能够安心劳改,早日坦白,放弃被同伙劫狱救出的幻想……


    路霄云如同困兽一般,坐立不安。从进入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他的心中就响起了两个不同的声音——


    其中一个声音劝他留下:没事的,你会安然无恙;


    而另外一个声音则劝他离开:喂,你难道真的要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吗?你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


    路霄云满脑子也都在担心羽菱萱,担心她人在哪里,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然而,担心也没用,因为自己已然成了笼中之鸟,他首先要解决自己当下的麻烦。


    很多天过去了,他从一种亢奋状态逐渐变得麻木,每天都是重复着的吃喝拉撒,没有什么新鲜事。他似乎与世隔绝,只有律师洛兴来了几次,为了询问一些新的案情信息。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各种名剧和名着,包括《基督山伯爵》、《肖申克的救赎》、《越狱》、《金蝉脱壳》等等,不计其数。凡是他看过或者能想到的,都在脑海中荡漾。然而,这些越狱的办法都已经过时,完全不适用于这充满“科技与狠活”的当下。


    他不敢让自己集中精神,也不敢盯住牢间的细节仔细推敲,那样很容易让自己精神崩溃。因为整个监狱、整个牢间的结构细节是如此缜密,以至于越狱实在难于登天。


    在这里的每一天,路霄云都睡不踏实,常常半夜醒来。


    他常常觉得自己只是在梦中,梦见了自己坐牢,就像周公梦蝶一样。可是,这个梦为什么总也醒不来呢?……


    终于有一天,特别的情况出现了——


    “铛啷!铛啷!”


    一名狱警拿着钥匙,开启了牢间笨重古老的门锁,打开了门。


    这种老旧的门锁结构及其发出的刺耳声音实在是画蛇添足的设计,与这高科技的监狱系统毫不匹配,然而它却用意深远,在于提醒犯人:你要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自己要遵守什么、知道自己要交代什么……


    在刺耳的开锁声音之间,狱警喊道:“路霄云,有人探访!”


    “啊?”路霄云愣住了,他知道自己的收监情况是保密的,想不到谁会那么灵通,更想不到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探望自己——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是谁啊?”他满是疑惑地问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狱警并不关心是谁来。


    “哦。”路霄云虽然迟疑,可是不管怎么说都要去看看——而且,是必须去。他提了提精神,整了整衣装,跟着狱警慢慢走出了牢间……很快,他来到了探监室。


    在那里,路霄云惊呆了,因为坐在对面的竟是他。


    “好久不见!”一个人木讷地看了过来,木讷中带着一丝轻蔑——当然,这种神态隐隐约约。


    这个人是海世鑫。


    “呵,你好。”路霄云冷冷回应道,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幸灾乐祸的心境。


    “在这里还好吧?”海世鑫问道。


    “还好,可能有些官方的误会,所以才把我关在这里。”


    “误会?”海世鑫冷冷一笑,“你过于乐观了吧?”


    “废话少说,”路霄云觉得和他话不投机,想要早点结束对话:“你到底有何贵干?”


    “我没什么事,”海世鑫脸上依然挂着那种冷酷又轻蔑的笑,“我就是来看看。”


    “呵!监狱有什么好看的?”


    “挺好的地方啊!”


    “有什么好的?”


    “都挺好!而且,这里还有羽菱萱的那个举世无双的心上人。”海世鑫笑了,并且笑的表情逐渐夸张。


    “你来落井下石?有必要吗?”路霄云嗤之以鼻,他明白了对方的挑衅。


    “当然有必要,因为这可能是某人最后的日子了。”


    “天大的笑话!路还长着呢,看谁能笑到最后!”路霄云皱起了眉头,很是气愤,继续说道:“我觉得,你如果更高明一点的话,可以去做一个海报,去人群中散发,报导一下这里的情况。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没准儿可以碰到菱萱,让她也亲眼看看!”


    “你……”听到这话,海世鑫突然收住了笑容,表情僵硬。


    “怎么了?你哑口无言了?”这回轮到路霄云嘲讽了。


    “你这个混球!你没资格提她!”海世鑫突然愤怒了,拍案而起。


    “我没资格?就你有资格不成?”路霄云轻蔑地反问。


    “你住嘴!”海世鑫的声音沙哑了起来,“她……她就是被你活活害死的。”


    “什么?你说什么?”路霄云愣住了,手中的话筒滑落在地。他赶忙重新捡起话筒,抱在耳边,撕心裂肺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菱萱怎么了?快告诉我!”


    “菱萱被你害死!都因为你!凶手!”海世鑫攥着手中的话筒吼道,满腔怒火。


    “怎么会?”路霄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无助地双眼湿润:“她怎么会?”


    “怎么不会?她被你害死了!”


    “不!不!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路霄云泪流满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来以为羽菱萱只是躲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噩耗。他想起她的音容笑貌,想起她的一切的好,想起很多很多……他还记得一个月前,在羽爷爷生日宴,自己和她相约去汪星大陆,可是一别无期……他越想越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没法帮你骗自己。”海世鑫冷冷说道。


    “不!!!”路霄云泪如泉涌,痛彻心扉。他堆坐在那里,如同烂泥。


    “像个男人!哭什么哭?”海世鑫呵斥道,他没想到对方如此不加修饰地嚎啕大哭,这狼狈相着实让自己解气。


    “关你屁事?”路霄云歇斯底里地回应。他实在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不想继续这谈话了。他站起身,想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海世鑫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就要走。


    路霄云没有理会,低着头,扔下了话筒。


    “站住!你这个扫把星!”海世鑫继续吼道:“我是来看你报应的!报应!”他用手猛烈地拍打着两人面前的玻璃。


    报应?路霄云被这话深深刺痛了。他突然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的这个情敌,双眼通红,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你这个畜生!落井下石的小人!”他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用菱萱的死来刺激自己。


    “你就是一个sb!”海世鑫也怒了。


    “md!你这个混蛋!”路霄云暴跳如雷,绞尽脑汁想着更尖锐的咒骂之词。然而,他却发现了意外的一幕,发现对方在和自己递眼神。他愣了一下,俯身向前方玻璃,继续佯装怒吼,并也用手拍打那玻璃。似乎如果没有玻璃相隔的话,两人就要扭打在一起,拼个你死我活。


    “sb!我就是来看你下场的!”海世鑫狂笑不止,他的掌心并没有离开玻璃。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路霄云一边怒骂,一边看清了对方掌心的字。


    海世鑫的掌心写着:后天开庭,帮你逃走。


    路霄云终于明白了,海世鑫并不是来挑衅的,而是来营救自己的。


    此刻,他愤怒的眼神变得呆滞。


    海世鑫又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过来,示意信息确凿,行动可靠。


    路霄云会意了。


    两人继续表演式地怒骂了好一阵,狱警们神经紧绷。


    在这些狱警们的眼里,这两个情敌绝对有暴力冲突的倾向——虽然隔着玻璃无法成事。狱警们终于无法继续镇定了,上前阻拦,制止了两人的对骂。


    海世鑫的探监因为两人冲突的升级而提前结束,他临出门还在骂着,路霄云也是一样。这两个情敌憋在心中多年的怒火,一下子全都发泄了出来……


    路霄云被狱警们带回牢间。


    狱警们一路上带着笑意,一改往常的严肃,和他调侃了起来。他们第一次碰到情敌“追杀”到监狱里的事情,实觉有趣。


    路霄云回到了牢间里,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他回想着海世鑫刚刚的言行举止,着实意外。他不知道这个素无往来的人为什么今天会出现?为什么要冒巨大的风险来救自己?是真的还是圈套?他无法肯定,因为一切皆有可能。


    对于羽菱萱的死讯,路霄云的心中也充满了挣扎,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个消息本身就带有极大的杀伤力,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记得两人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想要去做,但还没有做;有太多太多的浪漫,想要去体验,但还没有体验……


    他又转而想到了洛兴,两人认识多年,虽然关系不是很近,但是洛兴给自己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亲和友善、助人为乐。洛兴已经和自己说过,目前对自己的证据比较有利,只要在审判庭上表现正常,应该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何必要越狱呢?如果真的越狱了,那么就等同于走了不归路,接下来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路霄云左思右想,推敲一切疑点。然而,仍旧毫无头绪。


    夜来临,他辗转反侧。


    当一切似乎无懈可击的时候,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后天?海世鑫说后天要开庭?可是洛兴为什么没有和自己提及这个事情?


    他猛地坐起,一身冷汗。


    反复思量之后,他决定在下一次见到洛兴的时候,探他一探,这家伙几乎隔几天就会来访一次。


    不出所料,洛兴很快再次出现了。一进门,他就面带喜色说道:“霄云,有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


    “开庭提前了!”


    “提前了?”


    “是的,就在明天!”


    “这么快?不是说可能排到下个月吗?”


    “哦,估计是上级有什么安排吧,你们这一批……提前开庭。”通缉犯三个字,始终没从洛兴口中说出。


    “哦,你觉得我的案子有把握吗?”路霄云目不转睛地盯着洛兴。


    “呃……”洛兴低下了眼睛,顿了顿,接着又抬起了眼睛:“问题不大,你尽管放心!”


    “嗯,”路霄云满怀激动,上前握住洛兴的手:“太好了,洛律师,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


    “谢谢!”


    “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洛兴笑了笑。接下来,他继续向路霄云交代了一些相关的事情,就离开了。


    路霄云目光呆滞地看着洛兴远去的背影,一脸的绝望。直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这次审判,他死定了——因为,就在他刚刚在和洛兴握手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心全是冷汗,手掌软绵无力,而从前不是这样。


    这一晚,路霄云完全无法入睡。他知道,第二天将是自己的生死局。


    经过一晚的挣扎,他选择相信海世鑫。于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这个情敌身上,一个他曾经即厌恶又憎恨的对手。


    第二天,到来了——


    “路霄云,出来吧!路霄云!”不知几时,狱警过来喊人。


    “嗯,”路霄云睁开惺忪的睡眼,因为失眠,他补了回笼觉,“这是早晨几点了?”


    “呵,还早晨呢?这都已经中午了!”


    “该死!我睡过头了……”路霄云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死。


    “别紧张,下午才开庭。你换好衣服,吃好饭就出发。”


    “好的。”


    “对了,把自己的随身物品全都带上。”


    “为什么?”


    “因为估计不需要再回来了。”


    “啊?什么意思?”路霄云惊诧了。


    “你不知道要去玄灵重犯审判庭吗?”狱警瞥了他一眼。


    “没人和我说过啊?”路霄云颇感意外,他以为只是普通的审判。


    “嗐!破例告诉你吧:你要被带去玄灵重犯审判庭,现在知道了吧?”狱警笑了笑,他对这个被情敌“追杀”到监狱的犯人印象很深刻,便敞开了话匣子。


    “玄灵重犯审判庭?听起来挺玄乎。”


    “呵呵,岂止是玄乎?你会永生难忘!”


    “为什么?”


    “据我多年经验,被带去那里审判的犯人,最后基本都进了玄天集中营。当然,也可能先回来住上几天,等待正式的判决书。”狱警得意地笑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路霄云大吃一惊,他不相信自己的罪名会被莫名其妙加重,因为洛兴一再强调要让自己脱罪,而不是升级审判……


    “没什么不可能的,小伙子。相信我,我在这里干了大半辈子!”狱警坚信自己的专业判断。


    “不!!不会是这样!”路霄云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


    “哎,你要想开!”狱警感觉自己的消息有些伤人,又说了一些安慰话:“孩子,一睁眼、再一闭眼,就是一生,没什么大不了的……”


    路霄云突然打了个痉挛,问道:“我可以见一见正坚吗?”


    “你是想见警察局长?”


    “是的,正坚局长!”


    “呃,”狱警犹豫了一下,“正局长已经调走了,新来的局长还没有到任,你有什么事?”


    “调走了?为什么?”路霄大吃一惊。


    “没有为什么!好了,就这样吧!”狱警不想再说下去,“你抓紧准备,我外面等你!”


    “哦,”路霄云只好不再追问。随后,他赶紧扔出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对了,路上大概需要多久?”


    “呃……大概四十分钟?对的,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我记得是这样。”狱警很认真地想了想。


    “知道了。”路霄云不再作声了。


    吃过午饭,路霄云和其他要接受庭审的犯人们一起出发了,洛兴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出现。


    路霄云看到在同行的犯人中,竟有在几个月前于千层古镇被抓捕的那个灰衫少年。


    灰衫少年没有认出他来。


    犯人们被狱警们押解着分别坐进不同的铁箱警卫飞车,这是专门押送重犯的警察局用车,可以防炸弹、防磁暴、防时空转移。普天之下能比铁箱警卫飞车坚固的,恐怕也只有太阳系联盟高层人员的专车了……


    铁箱警卫飞车车队的前后左右,有着军用机甲战车车队护航,车上装载了重型武器。


    路霄云被单独关在一辆特别的铁箱警卫飞车里,与其他几名灵逆暴徒头目一样——这是警方为了避免重要犯人之间串通所采用的保险手段。


    铁箱警卫飞车分成三个车舱,分别是驾驶舱、押送舱和武装舱,路霄云坐在中间的押送舱,有两名全副武装的特级狱警与他同舱而坐,看不出来是机器人还是人类。


    路霄云唇齿紧闭,佯装闭目养神,却悄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打量着两名特级狱警。


    狱警们一言不发,深不可测,身着柔性战甲,头盔漆黑。


    路霄云向狱警们的头盔看了看,却只能看到镜面反射的自己。


    路霄云的心中充满了疑虑,不知道在接下来的路程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惊天变局”。在他的印象里,海世鑫只不过是一个家庭阔绰的公子哥罢了,约上几个好友打架之类的事情,应该是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可这是劫囚。


    他实在想象不出,海世鑫这个公子哥能用怎样的办法,把自己劫走——并且,是在众多荷枪实弹的士兵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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