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将军过去的作为，葡皎皎无话可说，但她在担心沈百川。


    沈百川其实一直都渴望着家人，渴望着有能包容他、宠爱着他的人存在。


    不然他怎么会对那个只有三面之缘的老将军记得这么牢固，甚至还把她带到那里，专门讲述老将军的事情，大概是因为那位老将军在他的人生中，是罕见的无关家族、无关利益，单纯把沈百川作为个体来关心的人。


    沈百川进宫后，听到皇上说沈老将军逝世时恍惚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觉得不可能。


    毕竟那老头子被人掏空了身体，经历了多重打击还能顽强的活着，而且沈府那边隔三差五的就有太医过去把脉，太医跟他说老头子的身体还很稳定，怎么可能进宫见一下太上皇就死了。


    直到沈百川亲眼看见沈老将军的遗体时，沈百川才接受这个事实，他的真的死掉了。


    一旁的太医指着老头子嘴角那血迹，向他解释道：“沈老将军是自己服毒死去的，他伴随太上皇而去。”


    原来是服毒，难怪......


    沈百川沉默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太医见沈百川没有想追问详细情况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安静地退到一边去。


    他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伸出手指在沈老将军的颈脖脉搏处按压了一下，皮肤还是柔软的，温度有些微凉，气息确实是断了。


    沈百川望着眼前这个按理应该称呼为“父亲”的人，瞬间想到很多事情，有好有坏。


    有他小时候，这人与自己相处时，朝他露出的慈祥包容微笑的脸；有他少年时期，这人为了他的“家人”，朝他露出愤怒凶狠的嘴脸；以及在他从边境归来，这人朝他露出讨好认错的脸......


    各种各样的脸占据沈百川的脑海中，让他现在的心沉重又复杂，可是又矛盾的感受到几分轻松。


    最终一切情绪沉下，内心回归平静。


    沈百川短暂的闭上眼，再次睁开眼时，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一天，京城发生了三件大事。


    一是太上皇逝去，沈老将军伴随而去；二是皇上立太子为皇帝，自己成为太上皇；三是天策大将军将虎符上交皇上，退居二线要在边境定居。


    前面两件事大家都是听过后，谈论几句就完事，但最后一件事却怎么看都不简单。


    不管是民间还是朝廷，众人的思绪各种翻飞，想讨论却又怕惹怒皇上，不敢明说。


    沈百川这边的日子倒是安稳得很，沈老将军本就是异姓王，属于王室的一员，他的丧事只有王室那边管。


    他带着葡皎皎去沈府远远地见了自己的母亲一面，沈老夫人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好，几年前的入狱让她对沈老将军的恨意更是到达了极点，又因为得知沈老将军从前偏爱的那个妾室是邻国内奸，妾室被处死刑，妾室的子女们全被流放，大怒大喜下神智出现问题。


    她疯掉后就把沈老将军、沈百川、那群妾室庶子女们全都忘记了，以为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天天缠着婆子丫鬟们一起玩，过得比从前快活多了。


    远处原本看着沈老夫人的一个婆子很敏锐的注意到沈百川和葡皎皎，她趁沈老夫人没发现时，悄悄走过来。


    嬷嬷一脸警戒，试探地问道：“小少爷，您是来看小姐的吗？她现在的状态可能不太适合。”


    沈百川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微地点了下头，“我知道，静嬷嬷，我没打算让母亲看见我，我过来是想转告你一声，我之后要定居边境了，母亲这边有什么事可以进宫找皇上，会有人帮忙的。”


    静嬷嬷无声地点头，三人沉默着望着远处在嬉笑的沈老夫人。


    静嬷嬷从沈老夫人还是个十多岁的姑娘时就一直跟着自家小姐，说不敬也好，说逾越也行，她私心里还是认为现在的小姐过得开心，她心疼小姐从前怨天尤人的样子，她不希望有人打破小姐这份无忧无虑，即便这个人是小姐的亲儿子。


    他们站在这没一会儿，远处的沈老夫人发现静嬷嬷不见了，开始四处喊着“静姐姐”。


    静嬷嬷朝两人行礼，转身快步朝沈老夫人走去。


    葡皎皎为过去小时候的沈百川感到有些难受，沈老将军有旧时的老友们，沈老夫人也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静嬷嬷，只有沈百川孤身一人。


    葡皎皎握住沈百川的手，他朝葡皎皎笑了笑，也没继续看，带着葡皎皎转身离开沈府。


    沈百川虽然要长居边境，但其实动身的时间还未知，因为他需要等待新皇登基，新皇在朝廷稳下来后他才可以彻底放下兵符去边境。


    太上皇刚逝世，皇上和太子都需要守孝27日，27日后还需要为新皇登基做各种准备，所以沈百川起码要等半年后才能带着葡皎皎去边境，到时候葡皎皎也应该把孩子生下来，他会带着自己的家人去到一个新的地方生活。


    旧事已去，他已不会再被往事所困扰缠身。


    四个月过去，葡皎皎是在夜里破了羊水，当时她还睡得迷糊，只觉得下身有点凉有点湿，最后还是护着她睡觉的沈百川察觉到不对劲，急急忙忙叫来稳婆。


    葡皎皎彻底醒来，被人喂着吃了一些面条，卧室的床直接被当做生产房，厨房开始烧水，稳婆也在准备干净的毛巾、剪刀。


    沈百川还让人去宫里请了太医，各种可能用得上的药材都备着。


    他在房门外从凌晨站到午后，听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低吟声，直到屋内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他才松下一直紧咬着的牙齿。


    不过没一会儿他又紧张地握拳咬起牙齿，里面没人出来。


    沈百川拧着眉，在院子里来回绕圈，在想要不要进去看看情况，可是他又不懂生孩子的事情，进入会不会妨碍到她们。


    不一会儿，屋内又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他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联想到葡皎皎可能生了两个孩子。


    毕竟葡皎皎的孕肚有些大，很多大夫都说应该怀了两个。


    他继续在屋外绕圈等待，很快里面传出第三个婴儿的啼哭声。


    沈百川心里头痒痒的，很想冲进去一探究竟。


    好在没一会儿，稳婆打开门，后面有三个包着红布的婴儿，他进去逐一看去。


    稳婆在一边说着贺喜的话，给他介绍婴儿的顺序，最开始声音最洪亮的那个婴儿是大姐，第二个和第三个都是男婴。


    沈百川哪个都没抱，稍稍记一下他们脸部特征后进去找葡皎皎。


    葡皎皎的衣服已经被更换过，底下的被褥也被换了新的，但她头发早就被汗打湿，一个丫鬟正在帮她擦干净。


    葡皎皎累了大半天，唇色有些苍白，嘴角也没精打采地垂下去。


    沈百川一看，连忙握住葡皎皎的手，开始轻声哄她，“是不是还在疼，辛苦你了皎皎，有什么想吃吗？我叫厨房给你做。”


    看到沈百川，小脾气上来，她瘪着嘴委屈地跟他说道：“饿，好累，但是又困。”


    “好，这都不是问题，厨房早就备好各种吃食，有汤有面有肉有菜，你一说就能端上来，我们吃一点，太医那边开了止痛的药方，已经煮好了，我们等会儿喝完再睡。”


    沈百川说着轻轻在葡皎皎的额间吻了一下。


    累得趴在床上一角的001，狠狠吃了一嘴狗粮。


    因为有前车之鉴，它知道宿主生下的宝宝感知力都会特别强，这种灵魂自带的能力001没法压制，只能在宿主每次生下孩子后，再劳心劳力地去给孩子套个隔音罩，等他们长大能适应后才会自动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