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父辛母哭着抱住辛泽玉，许久过后才松开。


    他们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辛泽玉，见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回来就好，你安全的回来比什么都好。”


    见他们哭得这么投入，辛泽玉只能干巴巴地来回说着重复的几句安慰话。


    辛家夫妇在稳定好情绪后，对葡皎皎表示了感谢，还想送钱财给她。


    不过被她拒绝掉，她换了另一个要求。


    葡皎皎找了个借口，说是过来寻亲，没有地方住，打算在这借住几天。


    一般而言这种请求是很没有礼貌的，他们就算拒绝也没问题，但是他们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大概是看在辛泽玉的份上，辛府的下人们也很认真热情地对待她。


    两人在辛府待了一天，夜幕很快降临。


    深夜，虽然现在是凡人之躯，但辛泽玉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在床上来回辗转，最后还是起身，打开窗户沐浴着没有一丝温度的月光，凝望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然后他发现了正在翻墙的葡皎皎。


    葡皎皎是过来跟他说一下今天的情况的，考虑到辛泽玉只是个普通小孩，所以她趁着夜色过来翻墙找人。


    她利落地从墙上跳下来，最后靠在窗边跟辛泽玉汇报。


    “今天没有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大家都在聊一些日常的琐碎事。”


    幻境存在是有意义的，选择了辛泽玉的记忆作为起源，那么大概率也是冲着他去的。


    辛泽玉比葡皎皎见识多，在这里待一整天，大概明白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情况。


    “无妨，这个秘境的灵气太弱，即便让我变成这副样子，它也只能用我记忆创造出这个没有攻击性的幻境出来，只是单纯的在回放过去的事情而已。”


    就算它是想利用这里的人和事来伤害他也没用。


    他那五百多年的阅历不是假的，多得是保命手段。


    不过一下子看见这么多只存在记忆里的人，他不由得回忆起过去的往事。


    这些事他从来没跟任何人提及过，今天触景生情，让他迸发出强烈的诉说欲。


    虽然是一段很沉重无趣的故事，但以她的性子估计也不会受到影响。


    这么想着，辛泽玉望向葡皎皎，“你有兴趣听一段往事吗？”


    葡皎皎对上他的眼睛，看见他眼中蕴含着的复杂情绪。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换了个姿势，坐在窗边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辛泽玉移开目光，最后将视线定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上。


    一个悠远而沉重的故事从他稚嫩的童声中讲出。


    一切都从战乱的起因开始。


    建康城离国界其实并不近，相差了两座城，从边境城到建康城快马加鞭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一直和平生活着的大家，从没想过会遇到战乱，居住在建康城的人也是这样认为。


    但战争是不会迁就人们的想法。


    这个起因他原本也不清楚的，还是他被玄宗的掌门救下后，在玄宗生活不断打听才终于打听清楚的。


    原来，当时他所在的国家的皇帝，为了寻求长生之术，找来了不少炼丹师制作长生不老之药。


    结果他十分信任的炼丹师里头有敌国内奸，在他日常吃下的丹药里下毒，还把边疆兵防图盗走，导致边疆城破，被屠城了。


    边疆城一破，后边的城没有防备也没收到信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连连被占据了三座城。


    建康城就是这三座城里的最后一城，但它不是战乱的最后一城。


    犹记得那一天很混乱，正值午时，大家都在家里吃饭休息，结果有下人满身沾着血跑回来报告。


    他说，有敌军入城，快逃。


    说完这句话后，人瞪着眼睛，就那么断气了。


    尽管大家动作很迅速，什么东西都没收拾，直冲后门出打算驾马车逃亡。


    但来不及了，已经有敌军闯进他家。


    身无寸铁的他们在刀枪下开出朵朵艳丽刺眼的血之花。


    原本整洁的家遍地布满了血色，他们在仆从的帮助下成功逃出那个家，但外面其实也没有生路。


    整座城内都有手持利刃的敌军在游走。


    他的父母也发现了这件事，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往城外方向跑去。


    等他们不好容易来到城门周围，发现城门已经被封锁。


    整座城的人都只是瓮中鳖，被敌国的士兵视为玩物。


    那时的他被吓傻了，记忆也不太清晰，只知道他的父母和剩余的几个下人一起跑到了尸体堆放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市集的广场，最后变成了他们堆放尸体的好位置。


    虽然是尸体堆放处，但也是有士兵在看守。


    他们拿着木棍砍刀冲出去，中途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也看不见，只知道自己被父母护着，趁乱埋在尸体堆里。


    他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在满是铁锈腥味的尸堆里默默流泪。


    耳边不断有利刃挥动的破风声和人的悲鸣声钻进来，可脑子里似乎还回响着父母让他活下去的话语。


    他从中午一直待到夜晚降临。


    周围已经没有人的惨叫声了，但他听到那些士兵开始将尸体丢过来。


    尽管感觉不妙，他也没敢动弹。


    直到他们往尸体上浇油，他才骤然想通。


    这么多的尸体不能就这样不管，为了避免疫病发生，这些士兵需要烧掉尸体。


    那时候的他真的死心了，以为自己会浪费掉父母和下人们为自己争取的这一丝生机，浑身发冷的等待死亡来临。


    很幸运的是，当时的玄宗掌门路过这里，察觉到这里有浓重的血腥味。


    他以为是妖魔作乱，匆忙赶了过来。


    等掌门过来后发现了这里的情况后，把围在尸山周围的士兵赶走，将他救了出来。


    其实他当时也不知道来人对他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但他没有选择权。


    他的身体被不少尸体压着，刚开始他努力地推开尸体，想出去却发现力气不够出不去。


    还是在掌门的帮助下，他才把已经僵硬麻木的身躯挪出来。


    他没有受伤，可别人的血液布满了他全身，仿佛刚从血池里出来。


    掌门望着眼前这个表情麻木，眼里没有一丝光的小孩，恻隐之心被勾了起来。


    想到之后会有更多的人会像这个孩子一样，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也会在之后被活活烧死，他就无法忍受。


    掌门带着他，在建康城溜达了一圈，最后也只找到几个侥幸存活下来的人。


    后来他们被掌门带着去了别的城，到处都充满了利刃与鲜血。


    掌门救下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实在带不动才把他们全都带回了玄宗。


    再后来，玄宗测灵根，他也从此正式踏入修仙的道路。


    讲到这里，辛泽玉停下讲述。


    他抬头看向天上被雾气遮挡而变得朦胧的月亮，久久无言。


    葡皎皎听完后也说不出任何话，她攥紧双手。


    虽然已经过了五百多年，但这种难以忘怀的事，想必永远都会留存于心中。


    001也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叹息道：“命运真是会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