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遇到那种事情。
人心,是最为难测的东西。
弯成漂亮笑弧的灿烂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暗光,紧接着便若无其事的消失了。
夜斗自然很满意他所表现出的忠诚(?),这会儿帅气地一挥手,便准备带着晋升为自家神器的男人离开。谁料,对方竟如磐石般稳固不动,反过来令他踉跄两步,直接撞上了坚硬的胸膛。
惨遭重创的鼻樑骤然涌现一股难以忍受的酸楚,激得他眼眶泛红,几乎要流下两道瀑布泪。
「好痛,你这傢伙是怎么回事……」
「……」
银发男人依然保持着沉默寡言的人设,像是根失去生命的木桩,任由旁侧如何热闹喧嚣,皆不会对此产生丝毫反应。
但很奇怪地,他的目光始终不曾挪动,顺着他的视角一同望去,便会发现神色微妙的「少女」捏了捏额角垂落的柔软发丝,随即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
——唉,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啊……
「嗯……嗯嗯?」
虽说夜斗平日里脱线得厉害,但关键时刻总有着令人意外的敏锐度,这会儿视线顺着两方来回游移,最终非常崩溃地感知到了某种真相,立马换上了看绅(hen)士(tai)的犀利眼神。
「你这傢伙不要刚出生就变成痴汉啊!快给我醒醒!」
话虽如此,他反射性地摸了摸后颈,却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刺痛——当神器产生糟糕邪念的时候,便会使赋予自己名讳的主人跟着遭殃,不得不承受针扎一样的连带惩罚,严重一些的甚至会令他感染「恙」。
可眼下的情况明显没有那样糟糕。
于是他只得收敛不正经的嘴脸,有些狐疑地小声分析着:「难不成是生前见过面,所以才有特殊反应吗……」
「夜斗先生,他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亲手终结纪德性命的粉发少年略微蹙起眉,展现着几分困扰和愧疚,就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一样,小心翼翼地打听道:「该怎么处理才好?都怪我,什么也不懂就擅自为您找来神器……」
「不是你的错,别想太多。」面对着主动往自己身上揽错误的无助流浪猫,尚未卸下临时饲养者角色的好(老)忽(父)悠(亲)神明当即制止了对方的胡思乱想,顺手删掉了脑袋里飘起的怀疑情绪。
没错,一切都是意外而已!
为了解决问题,他只得以当事人作为切入点,语重心长地提议道:「纪音,我们来谈谈吧?」
「……」
「无论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是真的,你不要无视我啊?!」
「…………」
任由不明真相的夜斗软磨硬泡,新生的神器硬是保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仿佛失去了语言功能的蚌类一样,根本不愿意开口。
那样子真是令人好气又好笑,恨不得伸手去捏他的脸,试试看能不能破除他的封口状态。
眼见着蓝发少年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变成了如今的漏气咸鱼,站在一旁观望的栗原涉终于大发慈悲向前迈进几步,来到了银发男人的右手边,仰起脸与他沟通。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着夜斗先生离开呢?」
「……」他有些反应迟钝似的眨了一下眼睛。
因为他自身的威严气质并未消退,所以搭配着如此缓慢的动作,并不会令人觉得蠢萌,而是有一种极度认真和专注的感觉。
他在审视着看似温和无害的小傢伙。
明明二者之间拥有相当大的身高差,可莫名让他有种想低下脑袋,方便对方跳上肩头作威作福的冲动,像极了面对着猫主子的大型犬科生物的想法。
与其说是不能得罪,倒不如定义为不想得罪才比较正确。
「在我看来,这样的归宿还算不错哦。」
粉发「少女」歪歪头,用一种充满探究性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藉此来触碰他的灵魂一样,语气轻柔地安抚着:「既然已经重来一次,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这也算是敬重对手的一种方式了。
虽然栗原涉是个缺乏同理心的傢伙,为了达成目的,经常混入某方阵营暗中引领事态发展,将反水和背刺的技能玩得风生水起,是个标准的利己主义者,可一旦碰见由于走错路或者被逼上绝境的、让人惋惜的可怜傢伙,便忍不住想做点力所能及的安排。
与补偿什么的无关,他可不是烂好人哦。
顶多是有些可惜,谁让纪德最后说的话实在是……
「……暂时。」
不知是不是被他触动了某根神经,成为神器的男人首次以喑哑低沉的声线诉说着自己的想法,但短短几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音节,依然让人有些猜不透其中的含义。
拒绝深思的不靠谱神明当场放弃治疗,开始自抱自泣,万分哽咽地表示着:「他可能有些未了的执念,错把你认成谁了吧。总之,既然他暂时不愿意走,就先任其发展,反正有我的契约束缚着,也出不了大问题。」
「所以说……是寄养吗?」自由自在惯的猫主子突然警觉起来,连善解人意的表情都本能垮塌,隐约展现了一丝怕麻烦的本质。
没错,他的确是个麻烦制造精,喜欢搞事情,但并不代表着他乐意负责收尾工作啊?
能为夜斗和纪德牵线搭桥(?),让二者各取所需,已经是他最后的良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