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切还有救!
吴亦楠掐了一下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七月生的你》电影成品已经出来了,固然不可能为了一个演员的形象而删改。
但如何宣传,里头还有很大的文章可以做!
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认认真真把这部电影看完,记下七七这个角色所有可能有负面反馈的点。
然后等点映结束以后,立刻回工作室开会讨论,为谢竹心准备好公映后的营销文案,并和片方的宣传团队做好沟通。
想到这里,吴亦楠的心终于稳了下来,准备继续投入眼前的电影。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地转过头,朝右后方看去。
《寒来暑往》的导演辛子就坐在那里。
谢竹心送他电影邀请函的时候,特意为他选了一个不太起眼的靠边位置。
但无论是从谢竹心在第一排主创席的座位,还是吴亦楠在后排观众席的座位,都很容易看到他。
这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随时观察辛导对电影的反应。
还好,在旁边几位情绪上脸的女观众映衬下,辛导的表情看着很冷静。
不动容,但也没有反感。
相反,他手托着腮,专注地盯着大银幕,似乎已经被吸引住了。
吴亦楠回过头,心中默默松了一口气。
作为男性观众,又是专业导演,辛导应该不会对所谓的“绿茶闺蜜”戏码那么上头,那么轻易地自我代入。
但他依然看得非常入神。
说明在他那里,电影质量至少过关了吧?
那么,谢竹心的表演,他一定也会认真看了。
吴亦楠微微一笑。
至少,这次点映的其中一个目标,进展得还算顺利。
……
离开家乡,代表着七七少女时代的提前结束。
虽然是跟着喜欢的男人离开,又是从一个保守的江南古镇,来到五光十色的国际大都市。
每天都能遇见新的朋友,拥有新的际遇,生活充满了无限可能性。
可她隐隐知道,自己其实是被放逐的。
哪怕她再想念梅镇,想念安生,但她已经不能再回去了。
七七变了。
衣服妆容变得更加大胆成熟,爆炸卷发也重新造型过,变得更加前卫时尚了。
她的性格也变得更加张扬恣意。
大声地笑闹,抽烟,喝酒,纹身,在酒吧舞池里疯狂蹦跳。
对着台上演出的吉他手抛媚眼。
或者在大庭广众下热烈地拥吻。
是的,一开始到京市时,七七跟着吉他手,真的过了一段无比开心的日子。
那种终于从十几年束缚中逃离出来的自由,让她觉得好像重新活了一次。
她感觉自己真的爱上吉他手了。
爱上这个把自己从梅镇带走,为她推开新世界大门的男人。
可惜很快,身上的钱就花完了。
吉他手在酒吧驻唱那点酬劳,根本不够他们俩一起租房子,外加天天大手大脚的。
七七没办法,只好在他驻唱的酒吧里打工,并兼职干起了男朋友的经纪人,帮他到处接演出。
还学着收敛起性子,一块两块地计算2个人的花销,量入为出。
他们合力租下了一间狭小的地下室,一起计划为未来打拼。
吉他手说,等他有一天红了,一定会让七七过上好日子,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家?
七七的眼神有些闪躲,也有些期待。
最终,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不久后的一天深夜。
当七七结束了一晚的酒吧工作,疲惫地去后巷抽烟提神时,却发现和一位前凸后翘的美女激情热吻的,正是自己男朋友熟悉的背影。
他们吻得如此沉醉,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就在不远处的自己。
七七久久看着这一幕,无声地冷笑着。
她没有上前质问,甚至没有打断这对狗男女。
只是默默离开,回到2个人的地下室里,拿了吉他手唯一值钱的财产——那把基本等于他全部身家的漂亮吉他。
然后一路拖到运河边,用尽力气,砸了个粉碎。
清晨的阳光薄薄地洒下来,透过七七两颊的乱发,在脸上打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发泄完情绪的她,全身脱力,眼神陷入一片迷茫。
她失神了好一会,忽然仰起头,眯着眼看着太阳,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猛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笔直向前走去,再没有理会脚边的吉他残骸,很快消失在运河边。
“安生,我跟那个吉他手分手,离开京市了。你之前说得对,人怎么可能爱另一个人一辈子呢?”
七七的声音作为电影旁白响起。
下一个镜头,七七换了一身背包客打扮,出现在川藏公路的车队里。
越野车驾驶座上,一个新的男人一边开车,一边和七七十指相扣。
“不过我又交了一个新男朋友,正跟着他去藏区徒步。这里信号不好,所以我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只能给你寄明信片。
“现在这个人挺好的,对我也好。就是性格太情绪化了,跟小孩子似的。”
下一个画面,七七和新男朋友在越野车里吵架。
愤怒的男人把她赶下了车,把她丢在荒无一人的川藏公路上,扬长而去。
“我常常想,是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得到了就不珍惜。但想到你和志文,又觉得也不一定。”
再下一个镜头,七七搭上了新的车,又碰到了新的朋友。
她的世界越来越大,走得越来越远。
在国际游轮上当过侍应生,在异国街头卖过假货,在脱衣舞酒吧里当过清洁工。
这个从小就不够安分的姑娘,终于可以像自己年少时梦想的那样,万水千山走遍,四海为家了。
可她的心,却在漂泊中越来越疲惫。
“安生,也许我是老了,再没以前那么多兴趣跟陌生人瞎聊了。还好有你,让我有个愿意说话的地方。”
多年没有联系的母亲,突然打来了电话。
七七接起来,却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说他是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钱女士因为交通意外身故了,七七是他们唯一能联系上的亲属,通知她准时到场参加葬礼。
在母亲空荡荡的葬礼现场,七七一个人枯坐到天亮。
“4年了,我真的觉得很累了。安生,我可以回家了吗?”
七七用发硬的手指,在手机上打出了这样一行字。
她的眼神,好像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等待着旱季结束后的雨水。
又像一只海上飞倦了的候鸟,期待着远方陆地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