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楼道里一片死寂。
3个人站在楼道里,隔着一段距离对望,谁都没有先开口。
苏志文一看到安生,就立刻抽回了揽着七七身体的手,微微撇过脸,避开了安生的视线。
原本靠在他胳膊上的七七一个没站稳,趔趄了一下,扶着墙站直了身体。
她醉眼惺忪地盯着安生看了一会,突然晃晃悠悠往前紧走几步,一头扑进了安生怀里。
“安生,真的是你!我好想你……那次在海市,我不是真心想跟你吵架的,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脚下一软,整个人抱着安生就往下滑。
安生只能一边伸手搂住她的身体,一边朝苏志文瞟了一眼。
“开门。”
苏志文连忙走过去,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哪知道门一打开,安生拖着七七走进去,却转身把房门关上了。
“你留在外面。我想跟七七单独说几句话。”
苏志文站在门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安生走进了这套男朋友住了2年的小公寓。
自从他跟自己吵了一架,执意要独自来京市闯荡以后,她就从来没来过京市看他,都是他回梅镇看自己。
没想到2年来第一次打破惯例,就有这么大惊喜。
她的眼睛扫过这片不大的空间。
整体上是苏志文向来的仔细干净。
可是却多了许多刺眼的地方。
一只巨大的行李箱放在床边,盖子敞开着,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七七的风格。
床头柜上,胡乱丢着一些化妆品。
小小的阳台上,晾着几件款式大胆的裙子。
一句话,这里处处都留着七七生活的痕迹。
而七七自己,现在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起来吧。我还能不清楚你吗?你根本没醉到这个程度。”
安生走到七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喝了一夜酒,妆都快掉完了的脸。
“还是你懂我。”
七七闻言,慢慢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身,神色清明了许多。
“前段时间,我男朋友车祸死了。我们本来约好了,明年春天要一起移民去加拿大的。
“结果他一死,一堆债务人突然冒出来,把他所有值钱东西都拿走了,一点钱都没给我留下。
“我这才知道,他拿着我们俩的钱开的那家公司,早就债台高筑了……”
她苦笑一声。
“还好碰到了志文,能借住在他这里,要不然我真得流落街头了。
“呵,安生,你妈妈从小就说我命苦,还真让阿姨给说准了……”
说到这里,七七忽然一阵恶心,急忙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洗手间,抱着马桶就是一番撕心裂肺的吐。
“安生,我好难受,你帮帮我……”
她跪在马桶边,一边咳嗽,一边喃喃说道。
可随着安生的脚步声走进洗手间,七七一个激灵,被从头到脚浇了一身冷水。
抬头一看,安生手里正拿着滴着水的浴室花洒,咬着牙看着自己。
“你总是这样!永远觉得只有你最有苦衷,最痛苦,最不幸,所有人得都让着你,根本不管别人痛不痛!
“你难受?我还难受呢!谁来帮帮我啊?”
七七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走到安生面前,冷笑道。
“一见面就想浇我了吧?来啊,想对我做什么就做吧!放心,志文在门外呢,看不见你这个样子。早就告诉你别装了,我看着都替你累!”
安生把花洒狠狠一摔。
“你老说我装,难道你不装吗?在志文面前装醉,在我面前装无辜……还有这些,这些是什么啊?”
她回头拿下洗手间里挂着的晾衣架子,上面是洗好了还没干的女性内衣。
黑色蕾丝,款式相当有女人味。
“你不是从小就不爱穿内衣吗,不是说喜欢自由吗?怎么?现在换风格了?因为志文在是不是?”
安生把内衣丢在洗手池里,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七七,失策了,志文不喜欢这样的。我告诉你志文喜欢什么样的!”
从毛衣到衬衫,她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直到露出了自己的白色平口内衣。
“志文喜欢我这样的,志文就喜欢土的!”
她明显已经情绪崩溃了。
“安生,你别这样!”
看到她这样,七七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她伸手拉住安生的衬衫,想帮她把衣服穿好,却被安生劈手甩开。
“你以为你很了解志文吗?你以为他很爱你吗?你以为,你妈妈,志文,还有你那些男朋友,有一个真正爱过你吗?
“从小到大,除了我,谁愿意跟你当朋友?我不把你带回家,有人管你吗?有人关心你的死活吗?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根本没有人爱你!没有人爱你!”
安生从来没说出口的心里话,打击得七七连站都站不稳了。
“是。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
七七像一只被大雨淋湿的狼狈小狗,浑身颤抖着点了点头。
看着对面一起长大的好朋友,露出了一丝苦笑。
“可是,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曾经那么亲密无间,好得像是一个人的好姐妹,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互相伤害的地步?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滚落在地上。
安生转过头,看着洗手间镜子中自己的满脸狰狞,也终于醒过来,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
这对好姐妹爱恨交加的互撕, 让现场所有观众都沉默了。
每个人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大银幕,再也没有了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大家都被这对年轻女演员极具感染力的表演触动了。
哪怕之后,2位女主角又分开了。
安生走出苏志文家门,告诉等在门外的他,会在梅镇等他1个月,他回去,他们就结婚。
然后独自离开。
苏志文犹豫了很久,却依然拿不定主意。
七七看着这个从年少时候就开始喜欢的男孩。
突然发现,他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只是一个优柔寡断、左摇右摆的普通男人。
她终于摆脱了最后一丝执念。
留下那块没有继续贴身佩戴,却一直放在身边的玉佛像,默默离开了。
几天后,苏志文辞去了京市的工作,回到了梅镇。
婚礼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的安生,在周围所有人的祝贺声中,却一天天地怀疑起来。
她真的想嫁给苏志文吗?
她真的这么渴望婚姻吗?
赌上和七七这么多年的感情,就为了眼前这个说不清楚对自己还有几分爱的男人,值得吗?
除了上过4年本省的大学,安生几乎没离开过梅镇。
这样循规蹈矩的生活,她真的准备过一辈子吗?
就在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安生终于下定了决心。
5个月后。
找到1份留学培训的新工作,生活重新步入正轨的七七刚走出教室,就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七七,我怀孕了。”
剪了短发的安生靠在走廊栏杆上,轻轻抚摸着她显怀的肚子,正冲着自己微笑。
“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