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晓久倒是不受定点影响,笑眯眯又给宫九投餵了一颗栗子仁,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
「不过是些拿犬吠形容,都觉得可怜狗儿那等忠心受污辱的噪音罢了,理她作甚?」
三两下就把个宫九哄得又全情投入到和他的「聊天」之中,
结果率先理会公孙兰的,却还是向晓久自己。
没办法,咒骂向晓久本人的,他可以只当清风过耳。
偏偏公孙兰嚎着嚎着竟嚎起什么「还说是钦差大人,竟由着人对我滥用私刑!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瞎的提拔出你这么个大人,又不知道是哪个心黑的教出你这么个玩意」来。
向晓久无所谓自个儿的名声,
他素来自诩三观极正、行为公允,
纵然比寻常天策将士少了几分义无反顾,可他不管心下是否犹疑,关键时刻,如潼关之战中,不也半步不曾后退过吗?
自觉是个再正直不过的好人。
因此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但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却唯独不能忍受有人质疑他的教养问题与晋升途径。
毕竟那还涉及曹将军等许许多多人的清誉。
向晓久当即吩咐人,找了女医、连同二娘一道,去给公孙兰验伤:
「记得里里外外都查清楚了。」
结果三个女医,连同二娘一道,
先帮着三娘一起,把才刚清洗到一半的公孙兰彻底洗干净了,
又真的给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从头发丝到脚趾甲,足足检查了三回。
真的丁点儿伤口都没有。
就连旧伤,三娘的动作是慢了些,却也仔细极了,一番清洗下来,没沾着半点水。
眼瞅着连昨夜新添的十三道伤口都结痂了。
真是妥当得不能更妥当。
三娘一边慢条斯理地给公孙兰穿上衣裳,一边慢悠悠地嘆气:
「姐姐呀,我知道你是见了妹妹们也都落到大人手里,再没了脱身的指望,是以心情不佳。」
「可谁叫那是咱先造的孽呢?」
「如今这般,虽说苦主们着实盛情难却,
好歹歇脚的时候有温水洗漱,有干净衣裳更换,还有吃有喝的,说是住着柴房,也是铺了干净床铺的……」
「姐姐呀,你就看开些吧!谁家钦犯还能有你我这般好待遇?不过大人心善罢了。」
「你就别闹了,啊?」
三娘似乎总是这么的温柔又耐心。
二娘看看这个三妹,又看看那位大姐。
才不过那么一夜又一天,公孙兰眼中的恐惧与愤恨已经浓得快要溢出来了。
——曾经那些倒在熊姥姥、女屠户……等等的红绣鞋下的冤魂,最后一眼看着这人间时,是不是也是如此模样?
二娘不知道。
就如她不知道三娘到底对大娘做了什么。
她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三娘必然对大娘做了什么。
但不管三娘对大娘做了什么,二娘都不想管。
她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尤其是向晓久也承诺她:
「如果认罪态度良好,积极服刑,左右你和金九龄也确实是事实夫妻,许你们一个名正言顺也无妨。」
得了这么一句,二娘还会在乎什么呢?
她默默地帮着二娘给大娘穿好了衣裳,扶她躺下,就迳自去给向晓久复命去了。
完全无视了公孙兰望向她时,前所未有的渴求到近乎乞怜的目光。
二娘都不管,向晓久自然更不会去管一个确实没新添伤口、仿佛还被照料得不错的公孙兰。
也完全没有多余的闲情去深究既然被照料得不错,公孙兰为何才与她家三妹相处了这么不到十二个时辰,反应就比之前被众多苦主「热情招待」不只十二天的还要激烈。
向晓久要做的事情那是真的多,除了和宫九愉快「聊天」,他还有个为了日后见着七秀坊的娘子们不被挠成猫抓板而确立的大目标呢!
虽说他主要负责嘴炮,也不能只看宫九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不是?
何况今夜还待赏那中秋月。
因此确定三娘没有违反约定,不过是多交待一句「注意别太吵闹」,也就罢了。
向晓久这一路直如闲庭信步,但也是一直在往目标前进的。
尤其红鞋子最后两只蛇蝎也愿者上钩之后,
他没了时不时还要绕一绕路的烦扰,
效率多少又高了几分。
如此,中秋过后不过数日,就抵达了西湖畔。
西湖的秋景比之先前的夏夜,又别有一分韵味。
确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四时风光各不同,却皆是一般倾国倾城色。
可惜向晓久无心欣赏。
皇帝开了私库、斥资建造的公孙氏故居堪堪赶在中秋前建成。
叫向晓久一眼就看愣怔了。
无他,实在和七秀坊太像了。
算不上一模一样,毕竟向晓久也只是在和宫九的日常聊天中,各种随口提及罢了。
从未特意详细描述过。
但就是那么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宫九就能叫这故居建成这般模样。
虽说这仿版七秀坊吧,怎么说呢,叫向晓久在怀念的同时,
又瞬间想起猫抓板,后脖颈一阵汗毛倒竖。
可到底感念宫九这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