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种种文治,也能为后世列举英明皇帝时候,多添那么一位史料。
若是一切顺利,祭祀也远比任何前朝帝皇都要来得绵长悠久。
暗戳戳地比,悄摸摸地乐。
穷其一生,
争取将四大帝皇变成五大帝皇的宏伟目标,
已经成了皇帝的新动力。
万万没想到!
他心目之中,必须再努力更努力才可能并肩的汉武帝,竟被向晓久如此嗤之以鼻。
向晓久更正:
「我没对汉武帝嗤之以鼻!
我是什么人哪?我岂敢对汉武帝嗤之以鼻?
虽然觉得汉武帝在皇帝这个职业上,有些方面还比不上你,他也仍是那个叫华夏民族首次对着外族挺直了腰杆子的千古一帝,历史威望不比祖龙差,哪里是我能嗤之以鼻的?」
「我只是忒烦董仲舒!」
「说是尊崇孔圣,却为了一己之私乱改圣人言论!」
「汉武帝独尊儒术也没逃过私心,可他好歹还记得『悉延百端之学』。只可惜他没能算到儒生发展起来之后嫩那么丧心病狂,历朝皇帝又大多只看到独尊儒术的好处……」
向晓久说着,冷笑了一声:
「儒家不是不好,孔子也当得起一声圣贤,可如今的儒家还是孔子的儒家吗?
别的不说,只如今为政者普遍认为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最大的谬误!」
「明明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却为了自己的利益硬是给曲解成那样!
把孔圣人的『有教无类』、『学而不厌、诲人不倦』……
此类种种都硬是塞狗肚子里去了吧?
断章取义到那种程度,不就是欺负孔圣人没法子从棺材里头爬出来和他们争论辩理吗?」
向晓久这话可真是戳到皇帝的心坎上了,一时听得连半盏茶喝到衣襟上都没发现,
向晓久兀自侃侃:
「至于罢黜百家就更可笑了!」
「孔子周游列国,固然有游说诸国国主,以他崇尚的儒家思想治理国家的意图在,但儒家思想到底是什么?」
「且看孔门七十二贤人!」
「单以仁、以孝、以勤……
流传于世的固然有,但也不能眼睛一蒙就非得给孔圣人扣上个排除异己的锅啊!」
「我学问浅薄,是个连孔门七十二贤人都说不全乎的粗莽武夫。
却也知道,孔圣人门下还有个端木赐,擅外交、理财、经济诸事,民间还有奉之为『财神』的呢!」
向晓久一连又举了好些个例子,十分嘆气:
「如此种种,偏偏世人都眼瞎了?不还是欺负孔圣人没法子再站出来辩驳嘛!」
「可怜孔丘明明是个『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的真贤人,也教得出卜商那样敢于怀疑经史之谬误的严谨治学之人,偏偏自己落得个……」
「你说说,这孔子流传下些许谬误,是因为人无法千年万载地活着,哪怕是孔丘那样勇于自我反省、意识到错误就努力改之的人也免不了有来不及验证对错就逝世的遗憾也还罢了,生老病死、无奈之事。
但明明自己那么努力治学研究、几十年探索出来的正确言论,却非得给人断章取义随意扭曲了……」
「总觉得孔圣人那么一位好学也好教人的,如果能有机会让他爬起来修正辩驳后人强加于身的错误,宁可不要什么曲阜衍圣公呢!」
向晓久果然不愧是个嘴炮出大唐新秩序的。
这么一通叭叭叭下来,
连皇帝那么个才六七岁就懂得谨慎藏起某些疑惑、只偶尔悄悄对着宫九吐槽的,
都差点被说得要明旨下发为孔圣一叫屈了。
没真的下旨只是皇帝这么个算得上热爱学习的好宝宝,也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时候。
向晓久说他学问浅薄、是个连孔门七十二贤人都说不全乎的粗莽武夫,
皇帝倒是说得全孔门七十二贤人呢,但他一样是个「学问浅薄」的。
至少连如今儒学之中到底哪些是真正传自孔子都不能肯定。
连圣旨都要写不好了,还拿什么去给孔圣叫屈呢?
如此,皇帝才算得到机会,稍微冷却一下被向晓久的嘴炮烧晕的脑子。
但哪怕是暂时冷静下来了,也没办法真把这事儿抛开。
只因向晓久举例的时候还把那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也拿出来叭叭了,把皇后这个早些年在家时,每常因为护着弟弟延寿和父亲对上、总要被这么说一回的,眼睛听得那是直冒光。
偏偏又因为那天的总结陈词是「不过这事儿闹出来,简直比立女皇还更捅马蜂窝,好歹女皇还有位大周武皇先驱在前呢!在确定准备充分、要有所动作之前务必不漏风声」。
皇后新学得一肚子必能将她那位功名不过监生的父亲大人给驳一驳的学问——
父女无谓斗气,可总要为天下女子正一正名不是?
可怜却又说不得!
在家中就因为父宠母爱兄弟敬重活得远比时下许多女子都自在许多、
进了宫后因为皇帝缘故也越发随心的皇后,
如今再次品尝到起码十年没再尝过的憋屈滋味……
可真是给憋坏了。
但皇帝实在太忙,皇后又不好拿这仿佛算不上迫在眉睫的事情无闹他,可不就只得憋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