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我。」
「妄图以个人本我凌驾于国家之上的,不过自取灭亡。」
「自取灭亡者不足悲,可悲的是给自取灭亡者随葬的……」
「宋阀主以为然否?」
向晓久天生是个听不得国家被放低位置的性子,当日还无力自保的时候,都敢和自己最是感激孺慕的曹将军据理力争。
如今对上实力最多与宫九伯仲间的宋缺,又哪里会怂?
自是句句铿锵,字字有力。
直戳宋缺心窝子。
说起来,宋缺当年与上上代的慈航静斋入世仙子有过一段情,却为何未能继续?
梵清惠心繫慈航静斋,与宋缺醉心刀道,都只算是其中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其实是两人政见与信念的背道而驰,尤其是对汉统振兴这一问题上的差异。
梵清惠自幼深山修行,虽心繫天下万民福祉,可她下山入世历练的时候,到底已是乱世之末。
没有看过汉家百姓死伤千万、处境不过两脚羊的仙子,总是更容易追求一个民族大融合的梦想。
这个梦想并不算错,可对于宋阀嫡系子弟而言,又是如何呢?
需知宋阀早在宋缺横空出世之前就已存继好几百年,宋家是早在五胡乱华之前就存在的大家族,会一路南迁过岭南,经历过怎样的坎坷?
以宋家对汉统的维护,在当日五胡乱华之时,纵使有保存实力、维繫家族的考量,又何曾少了一代代子弟北上抗胡的牺牲?
宋缺理所当然地用一个汉人的角度去看问题。
拿五胡乱华来和宋缺说国家,还真是直击要害。
不仅仅因为一个梵清惠,更因为那一百多年的汉家惨剧、三百年乱世之中,那许许多多宁可自请从族谱出名,也要北上抗胡的宋家子弟。
时人宗族大于国朝,几乎是普世认可的理所当然。
就是数百年之后,宫九的那个时代,若非凭空掉下来一个向晓久,又恰好掉到宫九的心坎儿里头去,夫夫二人联手搞事,那原也是个宗法族法每每都大过国法的地界。
更别说如今隋末,更是世家门阀盛行之时。
宋缺更是当今天下四姓门阀之宋阀阀主。
双九先后在他面前摆明车马,必要削弱门阀世家,不可谓不大胆。
竟真就不怕宋缺将二人野望宣扬出去,叫李阀先被天下门阀世家驱逐出这一场逐鹿大戏?
宋缺如果不看他与梵清惠和妻子之间的关系,是整部大唐之中最叫莫莫奉为男神的一个。
第七十二章
宫九还真就不怕。
虽说蚁多确实能咬死象,
若得宋阀牵头, 宇文阀、独孤阀互为犄角, 天下士族响应,确实能干翻宫九的李阀。
哦, 甚至根本不需要天下士族联手干翻。
一旦发现举目皆敌, 李阀自己就先要「拨乱反正」了。
不说李世民, 就是李建成、甚至哪怕李元吉,都不可能叫李族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赴难。
但宋缺根本不可能泄密。
宫九十分笃定:
「天下多的是刀不如其人者,宋阀主却一定不是其中之一。」
向晓久微笑点头:
「刀或可不如其人。然天下凡尽一事而近乎道者, 却必定是道如其人的。」
虽说宋缺始终客气有礼,未曾亮刀。
这磨刀堂却到底是宋缺潜修数十年之所, 落入双九眼中, 单只是向门一端靠墙处放着的那一方像石笋般形状、黝黑光润、高及人身的巨石,就凌然刀意。
也浑然都是宋缺的道与义。
一个能修至「舍刀之外、再无他物」境界的人,岂会是那等阴谋诡道之辈?
宋缺擅谋,走的却是阳谋大道。
双九的笃定让宋缺仰头大笑。
笑过之后, 却仍未肯入局。
「若非一姓一家一人之天下, 确实值得国贵于民,确实值得士族削弱以奉之。」
「然而家天下至今数千年,秦皇扫六合亦近千年了,想要非一人治天下、而叫天下长久太平,谈何容易?」
「这些器具确实别致, 若能广而用之、长久不废, 确实可能引起极大的变化。」
「但想要变到长长久久、无君无皇的太平盛世, 需要的时间着实太长了。」
宋缺目光如炬,扫过双九时几乎寸寸皆刀:
「我观二位修为不凡,恐怕破碎虚空亦非不能,又如何能有那看顾此世终成梦想的功夫?」
宫九嘆了口气:
「宋阀主信也不信?不论是我或是阿久,至今不知破碎虚空为何物哩!」
不过他也承认:
「若有那破碎虚空的时机,我确实未必愿意为了此间或为完成的梦想勉强停留——
便是想留,也未必能留得住。」
宋缺挑眉。
他猜到宫九必有「但书」。
——只饶是以宋缺之能,也着实没想到宫九的「但书」会那么的理所当然。
「但我这不就来找宋阀主了吗?」
「我观宋阀主刀道造诣亦是非凡,再活一甲子亦非难事,只要在未满一甲子之前破碎虚空,却仿佛不是那么容易。」
「若宋阀主肯倾力筑梦,再有那么几个虽说稍逊于宋阀主、却同样称得上一句非同凡响者共襄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