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霎时一片慌乱。
恰宰辅傅宗书已经得了消息,
诸葛小花还不死心地入宫为顾惜朝陈情——
须知这一科春闱主考乃是傅宗书门下,
拿顾惜朝身世做文章的,反而才是自诩不予他这权相奸臣同流合污的所谓清流御史。
妄想通过顾惜朝的身世攀扯春闱主考官、进而牵扯他这权臣奸相什么的……
不得不说,实在天真得不像是混迹官场的人。
果然「不愧」是上一科才得以入仕的小年轻,和二十年都没能从区区七品挪过窝的小御史。
竟混不知忌惮顾惜朝这一路考上来,有查清其身世之责的人何其多……
虽说即便顾惜朝确实身世有异,只要到了殿试的顾惜朝仍是当日县试的那个顾惜朝,
那顶多就是在顾惜朝县试时候的县官县丞人等之中推一个出来敷衍皇帝罢了。
只是揭穿顾惜朝身份盖子的人,却少不得将这一路上下官员都得罪一通了。
左右与傅宗书、与今科春闱主考李大人,都是攀扯不上的。
傅宗书一系在那几个御史抛出顾惜朝身世的确凿证据之后就或缄默不言、或跪地请罪……
左不过给皇帝做做面子,全没一个想着拉拔一把顾惜朝。
却是诸葛正我这个素来和傅宗书不对付的,
为着这个本该顺理成章投入傅宗书门下的年轻人,
亲自忙前忙后,甚至不惜入宫陈情、求得恩旨。
傅宗书对诸葛正我的这一份傻气着实嗤之以鼻。
着实期待那自以为和诸葛太傅站了一挂、勇于对抗他这个权臣奸相的清流御史,
听说了那一份诸葛太傅亲自求来的恩旨时,会是何等样的表情。
而顾惜朝若真能侥倖、平安躲过这一回,
他日入朝为官,和那些个所谓清流御史之间的厮杀,想必也是着实有趣。
更有趣的是,夹在中间的诸葛小花。
——眼瞅着未来是一出又一出儿的好戏呢!
傅宗书十分期待。
不想他所期待的好戏未开锣,就又得了新消息。
——诸葛小花巴巴儿进宫求的,确实是恩旨。
——然而根本不是什么赦免顾惜朝、乃至特准他仍以探花身份入朝为官的特旨。
——那是一道十足讨好天下贱籍之人的「恩旨」。
傅宗书跌足长嘆:
「好一个诸葛小花!好一只老狐狸!」
早该想到的,这老狐狸能和他在朝中对抗这么多年,
纵使日渐处于弱势了呢,却到底得圣上几分眷念、十分信任的人,
凭的又哪里会只是那份傻气和令他期待的些许好戏?
诸葛小花那老狐狸,别看平日里大义凛然的,真要论起揣摩圣心、讨好皇帝,满朝文武哪个比得他?
便是傅宗书自己,这一回不也落在那老狐狸后头了吗?
着实可恨!
好在傅宗书一贯是个聪明人,
他对皇帝不说有几分忠心、几分敬畏,
至少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时候、在未敢旗帜鲜明地叛乱之前,
他一定是最对皇帝心意的那一个臣下——起码在皇帝心中,必须如此。
像那种因为与诸葛小花不合、就反对他一切建议的事情,傅宗书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比起圣眷,诸葛小花算什么?
这极其讨好贱籍之人的一道恩旨,虽是给诸葛小花抢先一步讨下来,
傅宗书却也不会因此就在这道恩旨的推行上故作为难。
不只不会为难,他还要尽力、全力、竭力促使这道恩旨的推行、推广,
广而告之。
最要紧也最迫切的一个点,自然是重新正视那位小甜水巷里的李师师。
毕竟春闱三年一次,状元榜眼探花郎,那是一茬接着一茬儿的。
顾惜朝便是有几分才情,在皇帝格外稀罕的书画二道上却也不过寻常一甲的一般水平,哪里值得皇帝如此青眼、甚至为他更改律法?
皇帝绝对是因为那个小甜水巷里的绝色才女,才对贱籍之人心生怜悯。
对于皇帝一定是在这几天时间里,又悄悄去见了那个艷绝京华的绝色才女一事,傅宗书毫不意外。
毕竟皇帝宫中甚至有一个直通小甜水巷的密道一事,在几个权臣之中,也是公开的秘密了;
关于那位小甜水巷的绝色才女,会在顾惜朝的事情上进言这一点,傅宗书也不以为忤。
毕竟物伤其类。
傅宗书只是可惜了,
可惜最先发现这一点的不是他,
竟没抢到「恳请」皇帝降下恩旨的先机。
平白便宜了诸葛小花那老狐狸,又刷一轮圣眷。
好在傅宗书也并非没有后发先至的机会。
傅宗书接到皇帝颁下恩旨的消息时,诸葛小花甚至还未出宫。
然而相对于诸葛太傅;
这位傅宰辅得知花石纲事原就慢了一步,
而因这一步,虽不曾影响他安排小甜水巷那边的事务,
傅宰辅却要多忙许多甚至比小甜水巷那边更迫在眉睫的大事。
——哪怕只是琐事,也是大事。
对于傅宗书这种人来说,从宫中传出的消息,既然有比诸葛小花出宫还更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