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却是「陛下信我日后必有封侯拜相、官居一品的机会,必能立下那样大功,且不只一次」!
顾惜朝是个越在泥潭之中滚打,越是不甘与不屈的男子。
顾惜朝还是个越是激动、感动、触动,越是理智与才智迸发的男儿。
——他只用了四天不到的时间,就将新法推行的细则写了厚厚一大叠的方案出来。
——关键是,诸葛太傅细细品阅、揣摩再三之后,觉得相当可行。
然后那个熬了四晚没睡的年青人就顶着一对黑眼圈、继续神采奕奕地投入到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新法推行大业中去。
诸葛太傅则是袖着他那一份方案,在午后请求陛见。
「年青人性子到底急躁了些。」
他先是吹毛求疵地指出那一份方案的几处不足之处,
又将那几处不足和顾惜朝连熬数夜、今早赶出了方案还不肯稍微歇息的「急躁」联繫起来,很是数落了一顿。
而后又毫不掩饰地展颜夸赞:
「不过年轻人就要有这么一份冲劲!」
「那小子果然不辜负陛下慧眼识珠、为他变法的一番苦心!」
「他日不管重夺探花,又或者进一步的状元、榜眼,陛下慧眼识珠的事迹,必定都是足以传唱千年的一段佳话。」
诸葛太傅可真不愧是能得先帝託孤,
又陪赵佶走过他登基初期的励精图治,
便是在赵佶纵情享乐的时候也能圣眷不衰、并未其他忠臣良将利民之策极力周圆的老臣。
这一番话说得真是动听极了。
哪怕他心里其实和傅宗书一般,将小甜水巷的那位绝色才女的定位改了又改、升了又升。
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底线和原则,才没有如傅宗书那般在小甜水巷诸般埋伏、筹谋。
但也做足了反埋伏、反傅宗书及其他要利用那绝色才女而布下之十面埋伏的准备。
可诸葛小花也总是很懂得在不欺君、不负君的前提下,将话说得又顺耳、又好听。
只不过他没想到如今的「赵佶」不是赵佶罢了。
于是顺耳又动听的话就反而成了缠绵的刺。
——刺进向晓久的心。
向晓久这一生,不管换多少皮囊、轮转几许时空,愿意与之「佳话」的,只得一个宫九。
而向晓久和宫九,
不需人传唱,不惧人传唱,
只又岂止甘于满足那区区千年?
当然诸葛太傅的那话,并不是那么个意思。
只向晓久和宫九分别已「十多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赵佶那么个羸弱没用的身子、都给他修炼到当日和宫九初离李阀时候、「裴寂」那具皮囊的程度了,
不敢说当世无敌,起码在接触到的那些人里头——
包括身边的米太监、眼前的老太傅,以及满朝文武、宫中大小侍卫中的……
总之触目可见的人,向晓久一对一无所畏惧、一对十也能全身而退。
再加上荷包也能打开了,佐以其中各种小玩意、小武器,
纵使这些天朝中宫内见到的人再翻十倍围攻,
向晓久至少也能逃出生天。
区区数日。
且未借双修之便利。
向晓久能做到这般,除了在隋末那几年,莫名改道的修炼之法确实叫他修为大进,
失了宫九之后极度心急之下、对自己的极限压榨,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向晓久相信宫九想要重逢的心情是一般迫切的。
并且为了重逢,也一定竭尽全力地努力着。
正如向晓久对自己的压榨。
但向晓久已经将自己压榨到可以相对平安游历江湖的程度,同样肯定是在压榨自己的宫九,为何仍未有所行动?
为何向晓久所「感觉」到的宫九,仍在那么远的彼方?
——数日以来,一动未动。
向晓久之所以至今未动,一则是他昨晚才打开荷包,二则是他在打开荷包之前、已经知道「赵佶」造下的孽。
而宫九呢?
宫九又是为什么不动?
是他的新皮囊比赵佶更虚弱不堪,还是有其他什么桎梏?
要知道,双九都不是那种会因为用了人家的皮囊,
就诚惶诚恐、尽心尽职地将那皮囊原先背负的恩与怨一併承担的好人。
两人携手、片刻未曾分离的隋末时候,都不曾拘泥于皮囊。
如今分离错落,原该更是刻不容缓的。
只「赵佶」背负的,实在太重;
靖康之变给华夏嵴樑的伤,委实太狠。
——如果这个似是而非的王朝一如向晓久曾经读过的史书,那么距离那可悲可怖的大变,已经不足十年。
向晓久不可能为此就放弃和宫九的重逢——
不是真黏糊到三年五载都不能暂别,
可怕的是双九至今都不能掌握时空乱换的「钥匙」,
谁都不能肯定如果不能在下一次无预兆的变故发生之前回到彼此身边,会不会出现那种「心在一处,身已异界」的惨剧。
向晓久赌不起。
但华夏的魂灵,天策府的道义,这些年和宫九一起在(不同的)华夏大地上掀起的一番又一番风波……
都让向晓久也做不到一旦获得能力、就干脆利索、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