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追命取下腰间酒葫芦,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这个追命!
——竟是连御前护卫、深夜守卫的时候都挂着酒葫芦!
不过就追命这么个酒罈子,能忍着几天几夜不喝酒,也是难得了。
如今心一放,少不得就要解解馋了。
也就只解了解馋。
追命灌了一口酒,竟只灌了一口酒,就将酒葫芦递给冷血。
冷血居然也真的接了过来,居然还真的喝了一口。
虽说只喝了一口。
但一向几乎滴酒不沾的冷血,为何会在这时候喝酒?
理由再简单不过了。
因为:自从被向晓久拎着领子提熘出来之后,他们就没停下来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粒米。
不只吃喝,而是吃喝拉撒睡,统统都没有。
倒不是向晓久不体谅人,荷包里大把吃食偏不给冷血师兄弟点,实在是他找得浑然忘我。
——别看向晓久功力高深,他离得道辟谷还远着呢!
——赵佶这皮囊对于飢、渴等生理需求的耐受度更是远不如冷血师兄弟,好歹常年在外奔波历练过的。
要说难受,向晓久只会比冷血师兄弟更难受。
只是他已经找得心无旁骛,连皮囊疯狂传递的生理需求都忽略过去啦!
直到他把宫九从棺材里头扶起来,心里切切实实松下那一口气之后,
感受着宫九依然冰冷僵直的身体,
看着他微微颤动却仍无法睁开的眼、和唇边那抹笑,
十分心疼他唇上微微干裂起皮的憔悴……
直到此时,向晓久才总算想起自己的荷包,和荷包里的蜜水和药丸。
连忙将宫九放在膝头,轻轻托起他的脖颈,
原是自己含了一口水、低下头去,却在唇瓣相接之前的那一霎,猛然停住。
阿九如今这个皮囊之中,未必还有原主在。
自己如今这个皮囊……
向晓久穿入时,赵佶可是在朝会上的。
何况赵佶还有个要祸害个靖康之变、还要保证华夏嵴樑被撵成碎末的「成就」没达成。
无论这个宋朝如何似是而非,向晓久是不行赵佶会在他穿入之前死掉了。
既然不死,也就极有可能效仿当日裴寂故事。
向晓久相信宫九无所谓自己用这样的皮囊去和他亲近,
就如同他无所谓宫九是用着怎样的皮囊,是一朵花、一片叶子、又或者一粒花粉一般。
可双九都非常非常介意,在他们亲昵的时候,皮囊之中还有别的魂灵。
哪怕那个灵魂沉睡着,也不行。
隋末那前段时光的胡天胡地,是着实不知情。
如今既知情,向晓久哪里捨得?
无论久别重逢让向晓久如何渴望更真切地感受宫九的一切,他也只能悻悻然翻出个细嘴壶,一点点给宫九餵水。
只餵了一勺子水,又把药丸挑挑拣拣的,选了几种确定哪怕不很对症也不会叫宫九更糟的化在水里,给宫九慢慢餵了下去。
向晓久在坑底这一番折腾,可真是叫又飢又渴,偏偏灌下一大口酒之后就不敢多喝的追命,馋得喉结耸动、喉间直咕噜响。
说起来,这花海不只美得绝色,一股子甜香也是极为馥郁的。
香甜到若非向晓久早有警告,飢肠辘辘的师兄弟俩,搞不好都要生啃花瓣的程度。
按说,这样馥郁的甜香之中,寻常人也很难分辨那一壶蜜水的清甜的。
但追命和冷血,有哪个是寻常人?
不说冷血幼时曾得母狼哺育、很学了些犬科动物的追踪特长,
就是追命没有冷血那样的阴差阳错,二三十年江湖浪荡,好些年追凶缉案的,耳目嗅觉敢不灵敏?
向晓久才拿出那一罐子蜜水,甚至都还没开始低头的时候,
花海外头的师兄弟俩,就都给那一股子清甜、那一股子水汽,给勾得原就飢肠辘辘干渴难耐的肠胃越发一阵躁动了。
要说善于忍耐,师兄弟二人应都是极擅忍耐的。
只不过性子使然,追命喉结耸动、喉间直咕噜响的时候,冷血还能紧抿着唇、面不改色。
可那只是蜜水。
待到向晓久化了药丸,就更是折磨人了。
向晓久是个仓鼠性子,荷包里头千奇百怪、五毒俱全,自然不可能什么药丸子都是香喷喷。
便是补药、好药,也不缺那等子臭得天怒人怨的。
哪怕面对的是宫九,向晓久也不是没有小小恶作剧,弄个怪味丸给他的时候。
——但那时候,是宫九活蹦乱跳,不小心踩坑也能迅速爬起来反坑向晓久一把的时候。
如今却可怜兮兮地,
除了牵动一下嘴角、颤动几下眼睫毛之外,
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甚至连眼皮都没办法睁开的小模样。
其实吧,宫九的真气能够外放、能和向晓久隔着二三十米的泥土就开始交缠、感知,足以证明他并非真是那么的可怜、弱小,又无助。
架不住向晓久心疼呀!
有一种弱,叫你的爱人觉得你弱。
何况宫九的功力原本就比向晓久要差一点,被这身皮囊拖累,又确确实实再弱几分。
向晓久心疼的理所当然。
在何时的药丸子之中,又挑了口味最好的药丸子化水来喂,简直不能更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