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王熙凤十分纠结,她那好姑妈更是十分心动,毕竟若能住在国公府里管自己的家、谁乐意当个给大伯子管家的名声呢?
只王氏方才给「贾赦」呵斥了两句,这会子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拿眼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沉吟半晌,十分嘆息:
「我自然明白你的孝心,就是老二和老二家里头的,也断不敢挑剔你高堂在而远游的道理,就怕外头人看着不像……
唉!我这几天光想着外头都是如何乱传老二、和你,就是一阵阵的心绞疼!
你说说,我们这好端端的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怎么就成了外头那些烂了舌根的长幼不分了呢?」
宫九便道:
「其中缘故,我今日遇着李尚书的时候,也与他提了两句;要是老太太还不放心,我回头再烦他并李夫人去皇帝皇后跟前提两句就是。只要宫里头不误会,外头再传也就是个瞎传谣的。」
宫九原以为只要甩开这一府就能尽情天下去得,不想这一朝对宗室勛贵等规矩十分严苛,像他这个皮囊一般自祖上袭了爵位的,哪怕将爵位传给儿孙,自己也不能随便离开京郊百里外。
巧遇李尚书,也是宫九存心的,恰好那李尚书原也是皇子伴读——
也正是因为李尚书是在当今还是个小透明小皇子的时候就和他一道共过患难,如今才能有这般第一心腹的位置。
又因着早年当今很有一段跟在太子身后做个好皇弟的时光,这位李伴读当年也跟着贾赦混过些时日。
——乃是极合适拿出来做幌子的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章
虽贾赦打小儿就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典型纨绔子, 当日张扬时候对还是皇子的当今也不算十分恭敬,
好在当今小了太子足有十岁, 并没有赶上先头几个年长皇子不惜一切把太子拉下马的大戏,贾赦也就不至于与当今一脉结下什么仇怨。
反而为着太子有时候想要借着几个小弟弟彰显一下兄友弟恭的, 贾赦与几个小皇子的伴读也还算有几分和气。
当然那份和气远不足以叫俨然如今朝中第一红人的李尚书上赶着为贾赦做些什么,否则贾赦也不至于沦落到马棚将军的地步;
不过这份和气又多少仍有些作用,例如:
街面上遇着了,李尚书固然不会上赶着招呼贾赦, 但若是贾赦主动上前,李尚书却也不介意请他上马车一叙。
虽然两人打伴读时期就没什么共同话题,
可就念着当年贾赦强忍着无聊、听他这个小伴读笨拙寒暄搭讪的情分,
李尚书也愿意给贾将军一个方便。
——毕竟谁能知道他们在马车里头是随口尬聊两句,还是相对无言呢?
——只要能上了李尚书的马车, 待个半柱香、一盏茶的, 再和和气气被送下去,回头贾赦在外面那些人跟前,就能多三分颜面。
李尚书不介意给贾赦这个颜面。
他一向是个念旧情的人。
奈何如今世道越发荒诞,那等不念旧情不记恩的,且不知日后如何;
像李尚书这样念旧情的, 似乎也没能给自己念出什么好儿来。
倒是念出事了!
宫九刚一上车, 直接就给李尚书来了一记真气幻术。
与黄粱梦法系出同源,却又不尽相同的真气幻术。
——似幻还真, 若梦还实, 叫人梦醒之后, 连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疑窦都生不起来的,只将梦境做了真的幻术。
几乎压榨干宫九堪堪修炼出来之修为的大半,除了还能和向晓久保持联繫之外,也就是勉强招架荣国府二十来个亲随的能耐罢了。
也亏得这个世界仿佛没什么武功内力的,否则换了上几遭,只怕连只练了点儿养生拳脚的傅晚晴都能叫宫九费一番心思呢!
宫九可真是下大力气了。
不过收穫也不小就是了。
且不说老太太并大小王氏等人,因宫九这么仿佛随便就能叫托李尚书夫妻将事情捅上天的态度,给惹得心中思量纷纷;
那回头贾政刚从衙门赶回来,就也跟着前后脚进门的,叫贾琏袭爵、并许他入户部补员外郎的旨意,更是将两府中人都震了一震。
因贾琏送其表妹林黛玉回扬州未归,圣旨便由其独女代接了。
传旨的裴太监也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了,别看如今仿佛没有夏太监那六宫都太监的风光,却正经才是皇帝离不得的亲近侍人,
这一遭难得皇帝竟叫他出宫传旨,众人又将他待大姐儿的和气、与待「贾赦」的亲近都看在眼底,少不得心中又是一凛。
如此这般,回头宫九再提起「回就近侍奉祖母的亲爹家省亲,总比回大伯家甚至堂兄家省亲的要好听点」之类的话,
老太太就再没有纠缠别的,只十分感嘆她从来是个有福的,两房儿孙都是一般慈爱,不过是因着贾赦妻宫着实可嘆,当日又不慎只想着琏儿年幼需要母亲照看、赶着在国公爷热孝里头续弦,弄了邢氏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闹得她这些年越发习惯二房就近侍奉,又恰逢娘娘省亲,少不得只好委屈大房一点……
宫九便也只当前头几日听到的「孽子」并前不久那几滴唾液都是浮云了,
耐着性子任由这老太太一番唱念做打。
左右这老太太独角戏便能唱得挺热闹的,何况又有大小王氏等与她捧哏,连贾政都能偶尔接两句去恰到好处地展现他的满心孝悌,宫九也只需要耐心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