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下楼的时候,周月年正穿着睡衣坐在餐桌前,满脸都是睏倦。见到亲爹来了,父女俩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各自坐到餐桌前,将大姑做的红豆糕往嘴里塞。
周栋显边吃边打哈欠,大姑见了,又说道,「吃饭的时候不要做其他的,小心呛到。」
周栋显根本不管她,揉了揉眼睛不说话。被他传染,周月年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大姑见了,指着周月年说道,「看吧,昨天晚上叫你不要玩儿得太晚,你非不听,现在好了?」
周月年不敢吭声,默默吃东西。
她说完大的说小的,说完小的又该轮到大的了。只见大姑将枪口对准周机长,「我说栋显,你那个工作,什么时候换一下?这人年纪上去了,跟年轻小伙子不一样了。你看你,昨晚上飞一趟回来,今天早上眼眶都还是黑的,长期下去,怎么受得了?况且,人到中年,本身就是毛
病最多的时候。」
这话,大姑说了好多次了,别说周栋显,就连周月年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周栋显显然已经免疫了,笑着搬出万年不变的理由,「害,反正都飞不了几年了,我趁着身体好,再飞两年,后面再说。」
他这明显是託词,大姑不理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年年也大了,再过半年就要上大学,孩子在家的时间更少,你现在不赶紧把工作推一推,好好陪陪孩子,将来陪伴她的时间更少。」
「是啊,这不是她都大了吗?我不赶紧把她出国和结婚的钱挣到,将来怎么跟我女儿交代?」他说着,沖周月年做了个鬼脸,故意逗她,「到时候你没有嫁妆,就只能嫁个捡垃圾的,别说火锅了,到时候肉都没有吃的,到时候还是要我这个老父亲接济,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
周月年对自己老爹的这种幼稚无话可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搬出语文老师上课时的那种调调,「每种工作都是平等的,捡垃圾的也不比你开飞机的低人一等。未来环保是大趋势,人家捡垃圾,换种说法就叫环保卫士,比智能时代,你这个随时可能被淘汰人工机长有前途多了。」
周栋显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女儿有理有据地这么怼了一番,有点儿愣神。大姑适时地插话进来,「这一万有一万的用法,十万有十万的用法,你现在小有积蓄,房子贷款也还清
了,是时候停下来好好休息了。你看看你的黑眼圈……」
「行了行了。」周栋显明显已经对她这种话免疫了,他叼了一块红豆糕,一边拿起衣服,「我身体好得很,再战个十年不是问题。」
周栋显话音刚落,眼前就一黑,但马上,他就稳住了。
低血糖。
起来得太快了。
他心想。
餐桌上周月年还在摇头晃脑地吃东西,大姑说完大的,又开始骂周月年,一切看起来普通又温馨。
是他一直追求的家庭生活。
周栋显唇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心里升起几分自得来。
看吧,他的家人之所以能这么安然地住着大房子,悠闲又宽裕地生活,全靠他一个人提供经济条件。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周栋显将衣服披在身上,「我先走了啊,今晚还有个航班。年年你在家要听姑姑的话。」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院子里了。
接着,便是发动车子的声音,「呼啦」一声,车子开了出去。
大姑看着门外,轻轻嘆了口气。
明明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还跟小年轻一样。她转头一看,又看到旁边这个小的,正在把糕点里的红豆抠出来,大姑操起一巴掌就打到周月年手上,「叫你不要抠红豆,这东西吃了好!」
「嗷!」周月年顿时叫起来,「还有什么在你眼中是吃了不好的?」
「屎!你吃吗?我让你吃了吗?」
家中鸡飞狗跳,细细想来,却
也别有意趣。
「每到节后,你们就身心俱疲。」昨天晚上才闹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又要赶着上晚自习,几乎每个同学脸上都带着浓重的倦意。看着班上同学如此萎靡,同样萎靡的方飞由衷感嘆。
除了杨斯尧。
他虽然也有黑眼圈,但整个人精神却不倦怠。其他人跟他比起来,简直像是被大烟摧残后的晚清人民。
方飞看着杨斯尧,发出了猪叫一样的嫉妒嚎叫,「我就不明白了,你凭啥成绩好,凭啥熬了夜没多少瞌睡,凭啥大家都这样就你不一样?凭啥凭啥凭啥?」
杨斯尧硬生生地吞下那个到了嘴边的哈欠,维持自己的清冷人设不崩,淡淡说道,「我天赋异禀。」
方飞无言以对。
虽然昨天晚上放纵了一下,但是高考和老师却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们的。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喊了一声,「理综成绩出来了!」
班上顿时又是一片哀鸿遍野。
不少人嚎叫道,「要不要人活啊!」
~
「这是给个棒子再给颗甜枣吗?」
「老师啊,出人命了啊!」
一群人中,周月年格外淡定,脸上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容。倒不是她转性了,而是她这次考得不错。看到同学们抱怨,周月年又添了一把火,「没事,数学成绩也出来了,大家别嚎早了,还是等数学卷子发下来,一起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