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走了好半天,周月年才像是回过神来一样,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那里早就没有人了,她就算看千次百次都没用。
耳边传来时钟的滴答声,周月年坐在餐桌前,听着秒针走动的声响,缓缓地握紧了筷子。
杨斯尧这又是上去使小性子了吧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动不动就给自己脸色看,下次要跟他说,不能这个样子,自己还是他女朋友呢,哪有男孩子一不高兴就给女朋友甩脸色看的?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把已经凉了的菜往嘴巴里塞,尝不出什么滋味儿,只是机械性地吃着,脑中却一刻都没有停过。
今天的菜做得这么好吃,他还使性子……不吃算了,吃不完等下她全都到了。
周月年恨恨地想着,狠狠地嚼了两口肉,仿佛那不是猪肉,而是杨斯尧的肉。
吃着吃着,她又像是不放心一样,转过头朝楼梯看去,那里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算了吧。
周月年默默想,要不然等下把饭菜热一下给他端上去。今天这件事也不完全怪杨斯尧,她也有责任,想什么说什么,引起了两人之间的误会,杨斯尧怪她也在情理之中……
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周月年回过头一看,就见杨斯尧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她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斯尧,仿佛有些不明白他这是做什么。
杨斯尧跟没看到她一样,迳自从她面前走过。周月年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但犹豫几番,却还是没能开口。
倒是杨斯尧,走到门口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就这样背对着她,轻笑了一声,「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不过既然你认为你还有很多比感情更重
要的事情要做,那你就去做你那些事吧。」
「排在后面的爱情我不要。」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直到有风吹过,把大门吹得「砰」的一声,周月年仿佛才如梦初醒一样。
他们这是……分手了吗?
杨斯尧这是跟她分手吗?
周月年看着那一桌子的菜,觉得十分可笑。
虽然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她,杨斯尧这次依然是跟以前一样使使小性子,只需要她放进身段,好好哄一哄,他依然又能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但周月年潜意识里却知道,这一次不管她把身段放得再低,杨斯尧都不会回来了。
果然。
那天他走了之后,就一直没有给周月年打过电话。她曾经去杨斯尧住的那个房间看过,他的所有东西都被收走了,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过往和她待在一起的那几个月时间,仿佛是周月年做的一场美梦,梦醒之后,爸爸不在了,大姑不在了,连杨斯尧也离她而去。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和肆肆一人一狗。
这一年的新年,她家里前所未有的冷清起来。周月年抱着肆肆歪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春晚发出的嘈杂声响,神思早就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有些自嘲的想着,假如她死在这间房子里,恐怕也要很久之后才有人发现吧。
人家都是孤寡老人才这样的,没想到她年纪轻轻也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正这么漫无目的的想着,手边
的电话突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声,吓了周月年一跳,让她连来电显示都没看清楚,直接就接了起来,「餵?」
电话那头发声的前一刻,她心里还忍不住生出几分,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然而等到那头的人开口了,周月年才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大冬天里冻得她浑身打颤。
「喂,是年年吗?」电话那头是个相当久违的声音,「我是何琳,你何阿姨,还记得我吗?」
「怎么可能记不得,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周月年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年年。」何琳顿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那天我给你大姑打电话,她说……她现在没有在你家了,回去带孙子了是吗?」
周月年顿了顿,轻轻应了一声,「嗯。」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搬到我这边来住吧。我刚生完你弟弟,一个人待着也寂寞得很,你正好过来陪陪我。」
「不……」周月年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她过去干什么?人家何琳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她连继女都称不上,不过是人家前男友的女儿,过去之后依然是个外人,还不如在自己家呆着自在。但何琳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周月年改变了主意。
她说,「你弟弟可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周月年收紧了握着电话的手。
是啊,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傢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
亲人了。
至于那个在遥远的大洋彼岸的母亲,是指望不上的。她的父亲英年早逝;把她带大的大姑,也已经回到了自己家中;前段时间还跟她有说有笑、相约以后的男朋友也被她弄丢了。
她那么喜欢热闹的一个人,从今往后要茕茕孑立孤独一生,又有什么理由放着面前的亲人不去接近的呢?如果爸爸在的话,也希望她和这个弟弟好好相处吧……
周月年怔怔地出神,何琳以为她多心了,连忙在电话那头解释道,「年年你别多想,我叫你来看弟弟,并不是想要从你那儿分得什么。我只是觉得,你是他姐姐,再怎么样你们都应该好好相处的。假如将来有一天我也不在了,就剩下你们两姐弟,往后几十年……我……我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