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苏纪宁单独找了苏千琼说话。
“娘,您说的没错,如今并非盛世。孩儿此次行遇,所见之人所见之事皆无不在告诉孩儿,如今任有人尚且吃不饱穿不暖。只是孩儿心中不解,我生在京城苏家,自小便是享尽荣华富贵,与旁人不同。此行中与我同龄的孩子与我说了很多他们自小的生活,与我全然不同。母亲,造成我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因为命好与否?”
苏纪宁脑子里有太多想问的了,但是她没有整理好思路,说的话乱糟糟的,但其实她最想表达的是,她能得到这些都是因为比别人命好吗?
苏纪宁现在大概就是那种富家子弟经历了贫苦风霜后被打击到了,开始怀疑自我的心理。
苏千琼听出了苏纪宁的迷茫,她摸了摸苏纪宁的脑袋,温声缓缓道:“宁儿,出生只是一个起点,一个人过的是好是差,取决于他的努力与否,机遇如何,眼界如何,学识如何。一个人纵然出生富商之家,若是只会贪图享乐、不思进取,那么再大的家业也会被她消耗殆尽。一个人纵使出生寒门,倘若她努力上进、拓展眼界,那她终有机遇,能够创造出自己的财富、权力和地位。”
“宁儿,民间有句古话,十年寒窗苦读,为盼一朝中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人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但能改变自己的运,命虽注定,却也并非一成不变。贫民知晓经商改变家境,寒门尚知供女读书改变命运,苏氏先祖亦是如此,苏家也是靠着代代积累起来才有如今的家世,而积累家族财富也并非谈来容易的事。你生在苏家,诚然有命好一由,但不必妄自菲薄,因为我们承蒙的是苏氏先祖之祖荫,而我们将来所行之事,也是为了让苏家继续延绵下去,母亲已经做到了,但宁儿你尚未,所以你才会有这般失意。母亲年少时曾和你一样怀疑过自我,直到很长一段时间里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苏千琼的长篇大论头头是道,苏纪宁慢慢领悟其中的道理,而后她又忧伤的问道:“可是母亲,若是人不得势,又谈何改变?她并不是不想努力,只是事实一直在打压她,还有诸多事宜在拖着她,使她没有办法大步向前。即使她进取了又如何,可是命不由她,总有比她有权有势的人能欺负她,甚至伤害她的至情,她迫不得已犯下了错,可这世道不容许这种错。为了生计,世道又逼迫她犯下另一种错误,这样也是对的吗?”
苏纪宁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的把张明艳的经历说了出来,她越说越悲凉,眼中十分不解与感到不公。
苏千琼不知道苏纪宁在说谁,但她对着女儿莞尔一笑,说道:“这世道尚且不公,所以才需要我们。”
苏纪宁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母亲,母亲懂她的意思,她说这些确实有替张明艳感到不公的意思在里面。
苏千琼继续说道:“宁儿,你可知在西梧之前的朝代,大九洲王朝吗?”
苏纪宁回复道:“孩儿不知。”
苏千琼想起什么后说道:“开春上学,青柳寺就该教史学了,不过母亲可以提前告诉你,以前的大九洲正是如今的西梧包括周边的十五个国家,除去东寇和朝砾两个临海国度。那时候的大九洲正是天下第一大国,东寇和朝砾皆为大九洲的下属国。”
“大九洲便曾有过盛世,还施行过免费教学大策,凡是七岁到十四的孩童皆可免除费用入学堂、参加考试,纸墨笔砚由国库统发,据史书记载,大九洲做到了贫民三代无不识字之盛况。那个时候各种好诗美词、美食玩物、衣食住行的发展比起现在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可惜,盛世怠政,大九洲又地广辽阔,终是有管理不善的地方,而导致被压迫的民众自发起义。又有皇帝不思进取,挥霍无度,致使国库空虚,又巧合天灾发生,无钱振灾,天灾人祸一同作乱,自此大九洲王朝分崩离析、四分五裂。”
苏纪宁入迷的听着大九洲的故事,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说道:“母亲,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我想要这天下再现盛世!让西梧国不亡不灭,成为像大九洲那样的大朝代!不!是超越大九洲那样的朝代!”
苏千琼热泪盈眶,欣慰的看着苏纪宁,“孩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日后好好学习,辅佐皇帝统一天下,超越大九洲!”
年少时的苏千琼也曾有过雄云壮志,想要再现大九洲之盛世。可事与愿违,是她有心无力了,当真正坐到丞相这个位置后才发现,事实会给你当头一棒。
她还记得她和母亲说自己想要重现大九洲那样的盛世之时,当时母亲看她为何只是和蔼的笑了,因为母亲知道这很难,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打击孩子的信心,所以只能这般和蔼的笑着。也是在后来她才明白,母亲的笑是苦笑。以及母亲临终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其实也是在告诉她不要放弃,因为那也是她的理想。
经过时间沉淀的苏千琼依然有着壮志凌云,但也变得沉稳内敛、不喜外露声色,被官场磨平了棱角,对于自己的理想有心,但却力不足。不过她始终相信愚公移山的道理,她相信只要她的孩子也和她有着一样的理想,一样的坚持下去,终有一天,这些努力都会得到回报!
她很欣慰,她的女儿和她一样,不!她的女儿甚至是有着更加宏伟的目标!
苏千琼望向门外的星空,而后收回视线,目光灼灼的看着苏纪宁。
那么就让为娘来带你乘苏家祖荫大船,领你乘风破浪,助你如愿以偿!